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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堡(4)开张

时间:2013/10/5 21:19:02  作者:湛泉水  来源:湛氏家族古今志  查看:107  评论:3
内容摘要:明月堡(4)开张(2013-05-21 11:09:08)标签: 文化绵山明月堡湛泉水张壁古堡 分类: 明月堡(长篇进行时) 四、开张赵先生正沉淀思绪,斛穆羽来了。 “穆羽兄,你咋舍得过来?”穆羽脱下帽子放在桌上,瞅着赵先生:“先生你往哪儿发财了?怎地老找不到,枉...
明月堡(4)开张(2013-05-21 11:09:08)
标签: 文化绵山明月堡湛泉水张壁古堡 分类: 明月堡(长篇进行时) 
四、开张

赵先生正沉淀思绪,斛穆羽来了。 “穆羽兄,你咋舍得过来?”穆羽脱下帽子放在桌上,瞅着赵先生:“先生你往哪儿发财了?怎地老找不到,枉欺我这老腿,净跑冤枉道。”赵先生说:“近日闲得慌,在穆修花园住了几天,便宜当了回教书先生。”穆羽笑道:“最近又是劳军闹得慌,又是征兵催人紧,你倒躲得清净!”

赵先生拿了穆羽的帽子,作鹅毛扇一般摇摆,唱将起来:

我坐在碟楼上观山景,

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手扶着垛口往外一看,

原来是老司马统来大兵……

穆羽见先生兴奋,恐一时刹不住,便正色道:“打住,我来且有正事,非为听你唱折子。”

赵先生道:“如今城里城外皆是戏耳,你方唱罢我登场,如何容不得我唱几句?”

“说得也是。看他人唱得热闹,谁又曾想自己也在戏中。”穆羽见茶盒上写着两行字,便不由得读出来:“风流不在谈锋健,相对无语味最长。”

赵易生边沏茶边说:“此茶确系上品,你家茶庄里的也未必有能及。”

穆修撮一撮闻闻,又口中咀嚼,看形态色泽老嫩与亲家处的并无二致,品起来却有些陈年之味。

两人便聊起茶来。从黄白绿红乌黑六大类说到十大佳茗说到陆羽说到东洋茶道功夫。

赵先生说:“喝茶有几大讲究,一是首冲不喝三五分最佳,二是过浓无益,隔夜茶有害,三是饭后药前睡前不饮。讲究水乃茶之母,所谓初雪朝露,所谓清风细雨无根水。我这泡茶用的水虽不是上上之选,却也是狐歧胜水和绵上蜂房乳泉相兑而成,也算不俗了。”

先生一味只说茶叶如何好、取水如何费周折,却不提及茶器。穆羽觉得有趣,便将那寻常的白磁壶和茶杯多扫了几眼。

赵先生注意到,表情有些不尴不尬,笑言道:“器为茶之父,此话不假,只不过像我这般百无一用之书生,平时哪消受得起上品好茶,只待故人来共享而已。至于茶器亦然,既然讲究不成,便只好将就了。”

穆羽说:“难得先生有这雅趣,再去南方时,我让捎带一套上等宜兴紫沙壶来。雅物配雅人,方不辱没。”

先生闻言欣悦而起,长揖道:“承情!承情!”

穆羽向先生谈起重开盛记药铺的事。

两天前,郭承琪派三桂传话,召穆羽和明文到了药铺,会同警局局长魏拐子当面解了封条。回来之后,明文问盛记何时开业,穆羽说,就定九月十五吧,正好城内后土庙古会,可借机热闹一番,祛祛煞气,旺旺人气。

药铺就交由明文经管,也是郭承琪话里的意思。胡守圆不宜再用,但也需要安抚一番,穆羽见其子胡春贵面善实诚,不同于他老子,便决定让来帮工,也可平和胡守圆免生他乱,也显示斛家之仁义。至于帐房,则另聘了曾在穆羽家教过书的那老秀才,那秀才是医家之后,不仅写得一手好字,也粗通医道,应是当下不二之选。为稳主顾,穆羽还打算开业半月让利酬宾,借庙会之际唱几日戏,并请城内各大商号之东家、掌柜业及政界达人吃饭茶叙。

赵先生不时点头,穆羽果然是胸有成竹。听穆羽有意将盛记更名,先生不以为然道:

“窃以为大可不必。盛记是百年老号,远近闻名,舍弃了委实可惜。虽出了明武之事,使药铺令名受损,只要用心修补,亦必可挽回。若你弃之,恐为他人所用。盛名之利被人所乘尚且不论,若因他人使假掺劣坏了良医之名、误天良民之病,不知就里之人,必以是斛家之罪过。经商虽为利,其实更在德,你护住此名号,便为百姓护住了求医问药的踏实。穆羽兄以为如何?”

穆羽茅塞顿开,击掌而言:“多承先生指教,我却未虚及此!”

赵先生谦虚地说:“易生不喑商道之事,不敢妄言,不过是一时所想,姑为愚者之得偶得。穆羽兄久经商战、远见卓识,易生早已钦佩之至!就连明文之见识,也非同一般。”

穆羽三个儿子,他最赏识和器重的正是长子明文。明文生性和善稳重,做事老练有见地,若多加历练,有朝一日必能承继和光大斛氏基业。况与郭颀英婚后,又有郭承琪左右眷顾,绵上县各色人等俱高看一眼。因此,穆羽十分放心,有意把自己亲担的份量慢慢地移到明文的肩上。

只有一事美中不足。

颀英嫁到斛家,数年未得有一男半女,让穆羽夫妇急在心上。斛氏经营药铺多年,对此也能辩证得清,开头还访了几家名医,皆无效果,暗中请巫神祈禳,结果也无济于事,渐渐就淡了念想。小两口表面上相敬如宾恩恩爱爱,暗里也为此事长吁短叹;颀英知自己无望,自觉有愧,只怨自己命里酸楚,对明文内里外头百依百顺,公婆面前也少闲话短长,常常劝明文趁早讨个二房,以免背负不孝之名。穆羽夫妇见媳妇自己也有此意,有心劝明文认真打算,又生怕她娘家知道恼怒,伤了两家和气,因此左右为难。有时,穆羽夫人也跟颀英说些宽心话:“孩呀,没有就没有吧,往后他兄弟成了家生了娃,过继一个顶了门子也就是了。那都是命里不带,怨不得你。”话虽如此说,总归心里不爽,明文也心有不甘。

赵先生又说:“还有明孝。此子年龄虽小,然心存大义,爱憎分明,常有忧国忧民之思,诚然可贵。听穆羽兄欲使去省城读书深造,可见兄之远见。别看如今战乱纷纷,然大乱后必大治,博识之人终有腾达之时。”

穆羽点头称是。

又闲论了回时政。穆羽最后悄悄对先生说:“瞧这乱相,民国前外国人在国土之上争斗,如今是国人自己争战不休。听说南北赤党兴起,应推背图之说,新朝不久又将改朝换代。我知先生非等闲之辈,应早行未雨之谋。”

先生哑然失笑,顾左右而言他。

……

九月十五说到就到了。

此时天气已转冷,但不到晌午,十里八乡进城赶庙会的依旧是比肩接踵。庙底街和十字街南北东西变得十分拥挤。叫买声、说笑声、讨价声、还价声、小孩哭闹声、训令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水果味、酒菜味、烟熏味、胭脂味。人们大多像往常一样,街市上逛个来回走遍,到后土庙、关帝庙、五岳庙各处庙宇烧香许愿,渴了喝上碗酸梅汤,饿了随便什么摊子上吃个饭饱肚子圆,再去办置东西。有喜好听戏曲的,便到戏园子里会看的看门道,不会看的看热闹。也听专听瞎子说三弦的、看吼干调秧歌的、看卖艺杂耍的、丢骰子赌运气的,直到日没时分才散去。

十字路底西的盛记药铺特别引人注目,热闹又喜庆。门面粉饰一新,店门两侧各挂八盏大红灯笼,门脑上百年老匾扎着大红丝绸,门柱上挂一幅桃木雕联,上联写“杏坛百花四季香盈袖”,下联书“悬壶千方九辩济苍生”,落款“绵上紫云居易生”。

正午时分,随着“开张大吉,财神进门”的喊叫声,顿时店门洞开,鞭炮声大作。孩子们在硝烟中拣拾失爆的鞭炮,一面捂住耳朵四处乱窜。客人纷纷向斛氏父子拱手道贺,穆羽父子则笑容可掬地道同喜同发。

穆羽特意安排叫明文代理自己给药行祖师爷孙思邈焚香上供,明文极其虔诚地如仪完成,按捺不住内心喜悦。

父亲的特别安排,显然在传达一个强烈的信号,那就是作为斛门长子的他,终将会担负起家族兴衰的重任。他有父亲年轻时一样的雄心壮志,他下定决心要再现斛氏历史上盛极一时的辉煌。

赵先生送来一面普通方镜为贺。先生也不打话,即和随来的玻璃店伙计径自将其安在药柜对面最显眼之处。先生将明文叫到跟前,当众人面说道:

“诚如所见,此乃普通一镜。易生现有数问,请你作答。若答得上来便也罢了,若答不上来,我不只要收回我所题之匾联,且要让你父亲收回成命,另请高明经营这药行。你想好了么?”

明文看看父亲,父亲微笑不语;看看赵先生,先生表情严肃;又看看那面镜子,思忖片刻,从容说道:

“先生,您请。”

赵先生问:“你且细观此镜。镜子之中,现有何物?”

明文答道:“我能见在场之人,见众目睽睽,欲知我何以回答先生之问。不过,我所见镜中之左,实为其右;而我所见镜中之右,反为其左。先生之意,是要明文做事之前,先要左思右想么?”

先生点头。

先生又请其他人退让一边,单留明文一人在镜前,问道:“如今镜前只你一人。你且再纲观看。明镜之中,所见为何?”

明文说:“我知现在镜前有我,镜中也有我,然镜外之我是实,镜中之我为虚。我也知现镜中虽无众人,镜外却有众人,众目之下,无处藏假。先生是说,为人当慎独,人前人后当保住一个真字?”

赵先生面容和平,问道:“我尚有最后一问。你现在镜前闭了双目。我且问你,你所见者为何?”

明文双目紧闭,沉思一会,然后铿锵有力地答道:

“我虽不用双目,然可以心内观。其镜之中,别无他物,仅有一个镜字。先生是要我效法古之贤人,一日三省其身么?”

穆羽看着明文,释然而喜。在场之人方知先生良苦用心,皆为先生循循善诱而折服,也为明文之好思善悟而动容。

先生抚掌大笑:“孺子可教矣!”旋即更不搭话,飘然离去。

……

中午聚仙楼会宾,穆羽心里挂念先生,放眼四处也不见,便叫压后了开饭时间,打发春贵跑去书院找。春贵回来说,先生被人叫走,不知现在何处。穆羽知先生平素好听晋剧,晚上看戏时,也特意在自己身旁空个座位,结果依旧没等到先生,心里好生遗憾。

今番请的是本县禄梨园戏班,因庆贺开业之故,费用全部由穆羽承揽。晚场戏,穆羽点了一出《辕门斩子》。是“盖叫天”演的杨延昭,“小红袖”演的穆桂英,“狮子红”演的杨宗保,此三人乃是禄梨园齐名的台柱子,是红遍晋陕蒙的名角。

穆羽叫人在台口中间的场地里横纵摆了十几条方桌,每桌上布置四个盘子,分别放了水果花生、油果子一类零食,安排客人们坐定。其余普通人等,有自带条椅板凳的,有搬几块砖石木垛凑合小坐的,有蹲着、站着、斜倚靠着的、也有拖儿带女扶老携幼的,都在围场外面观看。

眼看着围场中间几近座无虚席,台上掀幕出来个丑角儿,念了段花腔快板儿,说了段祝福吉祥顺口溜儿,露几手抛眉逗眼杂耍儿,引得台下笑成一片。那角儿左边门进去,又捧个红巾覆盖的盘子从右边门出来,见他台口打个鹞子,翻两番落到台下,迤逦来到穆羽和郭县长跟前躬身施礼,然后双膝跪地,盘子高举过顶,唱了一声:“请二位爷掀帘子开戏。”

所谓“揿帘子”,是在包场戏开场前征得事主同意的一个过场。事主同意马上开始,就揿掉红巾,否则小丑就得重新端盘子回去,再行等待。

穆羽起身向亲朋宾客们谦让一回,然后重又回座,伸手将红巾揿掉,然后掏出一个红包,“铛”的一声扔进盘子里。那丑角立时眉开眼笑地起身,向全场大喝唱几句:“帘子掀,福禄寿三星照,承谢赏份,生旦净末丑,起场子喽——”顿时一阵欢呼,全场沸腾起来。

果然非同凡响。三位角次第场子,台架子一亮,下面叫好声就如雷鸣般响起。随着剧情的发展,观众时而静如月下秋林,时而动如疾风掠枝,时而如醍醐浇心。戏演得精彩绝伦,好叫人如醉如痴。

穆羽看着看着,眼睛不觉湿润起来。看到杨宗保被杨六朗绑赴辕门行将处斩时,他用手死死地抓住桌沿,似乎要用了浑身力气将那木头捏成齑粉。他一时不知那是演戏,忘记了杨六朗斩杨宗保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要逼穆桂英下山,求降龙木破阵,若非郭承琪无意间胳膊碰到他使他清醒,他几乎要大喊一声:“刀下留人!”。或竟会忘我冲上前,劫下那法场。

此刻,他满心里其实只是明武。

他不后悔将明武除籍出家,却直担心他在外面有什么三长两短。他想起长久以来自己对待明武的苛责,想起明武为邻居一句对自己不恭的话而大打出手、为和弟弟明义玩耍时摔坏了西洋钟而独自受责罚、为追讨债务不得抢了人家东西遭污蔑等许多往事。明武今日之过难道不是由他往日之失所酿成么?倘然明武在外有什么闪失,为父者难道真能无动于衷吗?

郭成琪在旁,亦是心潮翻滚。

作为一县之父母官,十多年来,他可谓是谨言慎行、殚精竭虑,使尽了浑身解数,既应付得上峰满意,也招呼得下边周全,尽管没能青云直上、把官做到更大,但在绵上县奠定了深厚的根基,无人能撼得动他。

自辛亥以来,群雄蜂起,各种政治势力在晋犬牙交错,你方唱罢我登场。前年,东乡七村农工受人蛊惑,手持棍棒铁锨,蜂拥进县城示威,差点酿成暴动,亏得有人告密,他抢先动手,一举摧毁了共党组织,将几个匪首砍头示众袋。省党部褒奖他清党之功,他获得一枚青天白日勋章。他素知阎百川与中央有隙,因此将那勋章收起,从不佩戴。因政绩出众,阎还在官邸接见过他一回,并赠字勉励,让他好不感动。

中原大战之后,省党部在晋发动批阎运动,郭承琪虚与委蛇,却暗中使人在省委特派员的馆舍外不时打枪,还抬一具死尸放在门口,把特派员整得寝食不安、心惊胆战,不几日便撤回了省城。

对于驻扎在城外的客军,郭承琪一面设法与其军官打得火热,为其筹集粮秣军需,约束其官兵不祸害百姓,一面又暗暗指使人投书省府,控告客军滋扰地方、殴辱官民之罪状,要求客军移师别处。

想到在他治下,如今的绵上县政治清明、经济发达、士农工商学各安其业,一片祥和气象,比较相邻各县之乱象纷呈,他暗自得意。若非城乡殷实,何以短期之内即筹得劳军款百万之巨!

……

与明文同坐的是魏局长。戏开始不久,就有个警卒急急忙忙找来,附在魏耳边说话。魏脸色一变,骂骂咧咧地跟着去了。

明文起身,目送魏离开。

就在此时,明月之下人群之中,一个女子的身影牵住了他的目光。那女子往这边张望,看到明文,便远远地招手。明文借故离开场子,佯装平静地往戏园外边走去。

好一阵子,明文方又回来。心里一会儿被幸福的感觉占据,一会儿又被焦躁和不安骚扰着。他偶尔往父亲和岳父那边看看,脸上便一阵阵地烧。

不知过了多久,戏散场了,却不见了父亲,岳父也没了踪影。他跟随在稀稀拉拉的人流中,满腹心事地走出剧场。

到了府上,叫开门,长工说穆羽早就回来且已经睡下。他在院子里迟疑了好久,回到房间。颀英已睡下,听见明文进来,不作声翻身过去,只把脊背留给明文。明文灯也不点,摸黑上床卸掉衣服,脱了骨似地散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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