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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堡(30)好月

时间:2013/10/8 22:58:10  作者:湛泉水  来源:湛氏家族古今志  查看:196  评论:1
内容摘要:明月堡(30)好月(2013-09-23 06:07:47) 三十、好月 绵水从岩沟中蜿蜒而出,路过山脚下一个名叫冀家庄的小村时,徘徊了一阵,滋润够了两边肥沃的土地,才恋恋不舍向着平川奔流而去。村子地势较高处有一处雅致的庄院,庄院的主人姓冀,叫冀承德...
明月堡(30)好月(2013-09-23 06:07:47)
 
    三十、好月

    绵水从岩沟中蜿蜒而出,路过山脚下一个名叫冀家庄的小村时,徘徊了一阵,滋润够了两边肥沃的土地,才恋恋不舍向着平川奔流而去。村子地势较高处有一处雅致的庄院,庄院的主人姓冀,叫冀承德。

    冀承德五十上下年纪,身材不胖不瘦不高不矮,长着不疏不密不长不短黑白相间一绺山羊胡须,戴一副黑框儿圆圈儿眼镜,却是一副读书人的打扮。在村民街谈巷议中,冀承德不仅是读书人,且是误了乡试的秀才、朱笔漏点的状元、未进殿堂的翰林,怪不得满腹的诗书文章。

    冀承德原有二子,长子在民国十年死于霍乱,次子外出遇匪命丧黄泉,现今膝下只剩一女,名叫好月,年方十八,生得如花似玉、貌若天仙,且聪颖好学,琴棋书画样样出奇,并不在承德之下,又学得一手好女红,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虽然在闺中,却是声名远播。

    冀承德夫妇因无男儿传后,早有心招赘上门。远近乡里多有上门求亲者,听说冀家此意,家境好的不肯来当“倒插门”,家境差的却又多是贪图冀家的钱财,话里话外容易就识破。偶有几个大人满意的,女儿眉头却锁得紧。这女子虽出生乡里,见识却不一般,寻常子弟岂能入得她眼!

    一日,好月隔帘听见父母唉声叹气,便道:“爹娘,女儿知你们心思,为的是女儿有个可意人家,二老将来有个挨靠。只是女儿看那些上门求亲的须眉男儿,个个不过是酒囊饭袋、贪财便宜之人。就算爹娘想将就,女儿也不肯委曲了自家。”

    就这样来一个不成一个,来两个劝走一双,皆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去。时间一久,免不了便有心术不正的,编造些闲言碎语传开来,弄得冀成德夫妇东也不是、西也不是,只盼女儿婚姻能够早开,了却了这桩心事。

    看看过了破五,冀承德对女儿道:“女儿呀,初八是你姥姥寿辰,和你娘去拜寿去吧,顺便到东岳庙烧柱香。”好月道:“也真想去姥姥家住几天呢,呆在家里好没意思。”

    初六早起,冀承德出去叫赶车的,赶车的却因过节贪吃食重又感风寒,正病在床上。赶车的见承德着急,便推荐儿子当替工。承德有些不放心,赶车的安慰道:“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儿会打洞,不用去教,看也看会了。”只得叫他来套车。车夫先生了炭火。待车内暖和,好月娘提个竹篮,竹篮里放着亲自蒸的寿桃;好月提着个包袱,包袱里有一块布料和亲自做的两双千层底儿鞋和两块刺绣头巾,母女二人双双上了车。

    车子出了村,沿着山路行进。

    好月掀起窗帘向外观望,耳听着马蹄声鸾铃声鸟叫声,欣赏着蓝盈盈的天上流动的白云。冬天的山野并不热闹,除掉了花里忽哨的掩饰,也没有了缠绵和婉约。然而对于整天呆在绣楼之上的好月而言,依旧是十分耐看。

    此刻的山,虽然没有了缤纷的色彩,却显露着峥嵘风骨,展示着博大的情怀和宽阔的胸襟;此刻的水,虽然被白日下刺眼的寒冰封锁着,却掩不住清泠泠如琴的声音。山间、水旁时有野兔出现,毫无惧色地向这边凝视、张望,好月看得心都醉了。

    拐过十里弯,翻过白脸坡,进了松涛沟。

    前边有座独立的山峰,形似傲天站立的巨人,曾经无数次走进好月的梦乡。每次路过这个山峰,好月似乎便能听到那山的心声,看到那山冲着她浅浅的微笑,使她心里感到阵阵异乎寻常的温暖。车子转过山弯了,山峰看不见了,她还能感觉到那山在目送着她,远远向她挥着手。

好月对娘说:“娘呀,我想在这歇会儿。”娘不同意:“赶路要紧。”好月噘了嘴没说话,后来她便自嘲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一座山吗?

    赶车人尽管穿了羊皮袄、厚棉裤,还是觉得冷不可支,一会儿捂住耳朵,一会儿儿使劲跺脚。又走了一程,赶车人有些下急,跑到崖后轻松,任由马车继续往前。

    好月和娘坐在车内,突然觉得车子重重地颠一下,身子一歪不动了。掀帘看时,只见一边车轮陷在坑中,却不见赶车人。叫了几声,才见他三步并做两步往过紧走。那后生过来,又推又拉又打,折腾了好一阵子才过去。

    原来那马性子顽劣,平日里也只服老主人管教,被那后生胡乱驱使,本已一肚子马气,走路也不肯卖力,专给他磨洋工。那赶车人因天冷,恨不能马上到达,喝点热酒,吃碗热饭,见那牲口懒惰,不由得火气上来,鞭子便乱头没面打过去,一边骂骂咧咧地穷咋唬。

    这几鞭子不打紧,却打出了这马的怪僻。

    这马耳根上挨了一鞭,大发雷霆,起蹄子搁蹶子,在窄窄的山路上狂奔,赶车人喊又喊不住,拉又拉不住,慌了手脚、抛了缰绳、自顾自从车上跳下。马车被在路上抛砖头似地摔来荡去,车身发出快要断裂的声音。路的一边正是万丈悬崖。

    好月母女吓得脸色煞白,魂魄出窍,手脚都没地儿放。冀夫人更是把佛号、道号不知念了千百万遍,直悔年节时分没有多烧了一柱高香。好月将头伸出车门,尖着声音叫道:

    “救命——救命——”

    正在危急之时,突然看见轻飘飘的一个人影自天而降,落在车前。那人身手敏捷,大喝一声,一把抓住羁头,任是那马拼命地挣扎,却如洪钟立地、铁塔生根般不动分毫。

    那马浑身蛮劲使不出来,犟了一会,知道碰了硬茬儿,终于变得服服帖帖。

    赶车人追上前,十分敬仰,连忙道谢。好月娘也下了车,拉着那后生的手不住地感激救命之恩。那后生向夫人拱手,爽朗道:“我路过此处,恰巧遇见马惊了,岂能见难不帮?举手之劳,何必言谢。”

    好月在车里惊魂初定,只把眼盯了那人看。那后生留着寸长头发,穿一件紧身夹皮袄,系一根宽皮腰带,下着一件束腿黑绸棉裤,一双黑布鞋,身材高大魁梧。再偷偷往脸上看时,又见一双浓眉如剑,一对虎目生威,好一副堂堂正正英武之相。

    见那后生转身欲去,好月也不顾大家闺秀的体面,赶忙从车里下来:“壮士请留步——”声音正如山间泉水一般纯清,又如春日阳光一样温馨。

    那后生循声望去。面前一个女子,柳叶弯眉,亮眸如月,娇滴滴小巧鼻子;红唇微启,露出两行玲珑玉,走几步苗条婀娜,娇喘之间脸带桃红,真如天仙下凡一般。

    好月本想要问那壮士的名字,双目相对之时,脸却一下飞红,没有了话语。那后生见好月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心里也扑通一下,羞涩地笑笑,更不搭话,快步离去。

    眨眼之间,已不见了踪影。

    ……

    到了姥姥家,拜了寿,吃过饭,母女俩到东岳庙里烧了香,许了愿下了布施。在东岳庙时,女儿主动提出也要烧了柱香,许个愿。好月娘看女儿虔诚专注模样,猜也能猜出女儿心思。又回到姥姥家,坐了不多会,好月心事重重对娘道:“咱回家吧!”冀夫人惊讶道:“不是说要多住几日么?怎地又变卦。”好月央求道:“娘我不想住了,还是回吧。”冀夫人见女儿面色不好,以为路上受了惊吓或是受了风寒。摸摸女儿额头,却并不觉得烧。

    冀夫人劝道:“吃过下午饭再走吧。别的亲戚们都还在呢。”好月道:“天短夜长,走迟了,黑古隆冬的看不清楚。看看那赶车把式,牲口也不听他使唤。”冀夫人想想也是,遂向亲戚们告辞。

    回家路上,好月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窗外,陷入沉思之中,也不说话。路过那孤立的山峰时,她探头到车外,看着那山从身边过去,随山路弯曲变化着山形,忽而如沙场上铁壁铜墙,忽而宽厚如父亲的肩,忽而如热烈的臂膀,忽而有似梦里曾见,她看着那山峰渐渐地远离,直到隐在苍茫的暮色之中。

    落日的余辉在西天燃出红红的一线,有如仙女飞舞的飘带,煞是好看。有些风起来,两边的灌木丛发出沙沙的声响,似乎有人在窃窃私语,远近却不见半个人影。她也不觉得冷,一动不动。看着看着,好月伤感地叹了口气,眼里悄悄地泛出了泪花。

    好月娘看着女儿,觉得女儿有些怪怪的,也不知想些什么。隔了好大一会,好月回身坐下,掏出手绢拭擦眼泪。好月娘问道:“月儿,你到底是咋的了,娘看你魂不守舍,有什么事不能和娘说吗?”

    好月拉住母亲的手,似是问话,又似喃喃自语地道:“娘就该问清楚人家的名字,改日也好补报人家。”好月娘惋惜道:“娘也正后悔着哩。想必也是邻村上下的人,只好看缘分再说罢。”好月听见“缘分”二字,心中却道:“他到底是什么人?莫不是山神化了人形,前来解救灾难的么?”

    冀承德没想到妻子他女儿这么早回来。好月叫了声爹爹,便没劲打采地独自回绣楼上去。好月娘将路上发生的事情讲过,承德也惊出一身冷汗,连声道:“阿弥陀佛,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好月回到房间,浑身疲倦想躺会,却辗转反侧睡不着。她起身到书桌前,拿起本绵上积善堂常三立辑选评注的《庄镜集》石刻本来读,书是她喜欢的,是爹爹从城里行余学社买来的,可是读不几页便放下;又坐到琴旁,纤手抚着琴弦,脑海却是一片空白。后来,她看见那幅画了一半的寒梅图,略作沉思,铺了笔墨颜料,便作起画来。画完了,她一动不动站在桌前,胸腔之内浪潮翻卷。

    吃饭时候,好月娘上来叫。好月听见楼梯上的脚步声,一阵慌乱将画卷起,心咚咚跳着,跟着娘下楼。吃过饭,好月一声不响地回到楼上。她点上油灯,重将那画重铺开,独自端详不已。

    画上正是白天见到的那个后生。他的身旁是红艳欲滴的梅花,身后是一座孤立俊伟的山峰,天上是飘渺的白云,那白云正从山峰的背后飘向蓝天、飘向远方。

    好月冲着那画上的后生羞涩地笑笑。

    她睁开眼睛,面前是他的影子,闭了眼睛,是他拂不去的笑容。她一会儿看那后生是山,一会儿看那山是那后生。她好生纳闷,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满心里都是奇怪的想法?如果说无缘,又何必相见;如果说有缘,如今又在何方;或者你是那山峰,我却为何不是攀援的青藤!或者你只是一个梦,却为何又那样的真!

    夜深了,人静了,一线弦月升上屋脊了。

    冀承德夫妇意外被楼上传来琴声惊醒。那琴声时而急如流瀑,时而缓如行云,时而如环佩响东丁,进而又如凤箫鸾管幽咽。

    冀夫人拉拉丈夫胳膊:“这声音里听出什么来了吗?”

      冀承德扎着耳朵听了一会,道:“孩子大了话却少了。原来该说的话,尽在这曲中了。”

    冀夫人叹口气,对承德说,其实也很想知道,那叫女儿如此上心的,到底是谁家后生。承德道,那你明天提上木铎儿,沿街吆喝着打听去罢。夫人道,要打听也得你去打听,俺一个女人家。承德道,哪有这样下贱的,不怕人家笑话。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只那琴声还在悠扬,与山风交织着、共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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