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氏精英

血战密支那——远征军老兵湛治由的故事

时间:2023/6/8 13:22:06  作者:杨敏修 整理  来源:西南作家网  查看:87  评论:0
内容摘要:血战密支那——远征军老兵湛治由的故事信息来源:本站发布作者:杨敏修整理阅读次数:9952发布时间:2015-05-23一、新兵经历1920年农历8月23日,我出生在贵州桐梓县兴隆溪源联保。当时家里有五弟兄,我是家中的老大。由于家庭很穷,我只读过一年私塾,然后在家务农,空闲时学做篾匠活路。我20岁那年,开始在水口庙小街上...

血战密支那——远征军老兵湛治由的故事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杨敏修 整理    阅读次数:9952    发布时间:2015-05-23

一、新兵经历

 

1920年农历8月23日,我出生在贵州桐梓县兴隆溪源联保。当时家里有五弟兄,我是家中的老大。由于家庭很穷,我只读过一年私塾,然后在家务农,空闲时学做篾匠活路。我20岁那年,开始在水口庙小街上卖盐巴。盐巴税收很高,我从盐贩子那里赊货,出售后收入微薄,也为家庭解决了一些困难。

1943年夏初,我在乡场上赶场,正巧碰到国民党部队拉兵,他们只要见到青年男子,不问青红皂白就上前捆绑。当拉兵的想用绳子套我时,我就和他们争执起来,说家里双老年迈,几个兄弟年龄还小,我要照顾他们。几个拉兵的哪管你这些,我没来得及给父母打声招呼,就被他们连推带攘拉走了。

当时兴隆溪属于桐梓羊磴区署管辖,我们就被送到那里集中。在路上,拉兵的怕我们逃跑,就用绳子穿过我们衣袖,把队伍连成一长串,走了两天路到达桐梓县城,然后坐货车去到省城贵阳。

在贵阳,我们被编入何绍周的第8军辎重团。部队在贵阳集结后,然后行军去云南。一路上,每个人都要背30斤大米走路,走不动还要挨打。记得部队经过贵州的万城、长街,又经过云南的曲靖到达昆明。然后在昆明坐小火车,去到河口县,那里紧靠越南边境。  

在河口期间,天气酷热,辎重团的条件很差,部队后勤供给得不到保障,且战线拉得很长,首尾不能相顾,就拿我们这些士兵来虐待。那时部队一天只吃两顿饭,每顿就是一大碗糙米饭,菜里没有一点油腥,里面还掺了不少沙子和毛谷子。吃饭时还要规定时间,吃不饱就只能挨饿。我们饿得没有办法,有时只有偷老百姓地里的包谷、梨子来充饥。

何绍周是贵州兴义人,抗战期间,他从黔军改编任国民革命军第103师长。以后一路攀升,先后任第11军副军长、第8军副军长、第10集团军第88军军长、中国远征军新编第8军军长等。我们这些新兵大多是贵州人,何绍周才不管这些,他一点都没老乡的人情味。

由于部队生活待遇不好,就出现了有很多逃兵,逃兵跑不脱被拉回来你就要认得他,不死也要脱层皮。惩罚一般是把逃兵捆在长板凳上,让全连士兵集合起来,用杀鸡儆猴的办法,每人上前打一扁担,打得你皮开肉绽,叫爹喊妈都救不了你。即使这样惩罚,一有机会还是经常出现逃兵。

我在辎重团呆了3个多月,实在没法忍受这样的生活,就有点想家了,家里生活虽然也恼火,但不受人欺辱。新兵集训结束,管理稍微松懈了点,我和一个伙伴商量,就悄悄跑了。 我们逃出来不远就分手了,我一路帮人编篾货,一路朝家乡方向走,来到兴义万屯一带,心想再过一二十天就回兴隆老家了。因为我身上穿的军服,还有口音不同,结果又被发现了,被逮到送到盘县的新兵师管区关押,一关又是3个月。当时我们听老兵讲过,当逃兵千万不要带枪跑,带枪逃跑就是叛变行为,逮到你就非死不可。在新兵师管区,各地的逃兵和壮丁都关押在这里,每天都是听长官训话;这时正遇到当地伤寒病流行,我们一百几十号人,最后只剩五六十人活下来。

这年秋季,我们这批兵被送往云南祥云县的美长村,我被编入第54军14师42团3营9连8班。军长霍揆彰,副师长龙天武,团长欧阳宪,营长王煜赞(音),连长刘显怀,排长姓汪。54军的生活待遇要好得多,新兵穿的都不一样。在8班没多久,部队知道我有点文化,就调我去军部通信排,担任总机班的副班长。班长姓张,以前我没有学过通信兵技术,张班长就耐心教我,我很快熟悉了总机房设备,熟悉了各个号码的对应插口。

在军部通信排,我的人缘很好,我给汪排长补过衣服和被子。汪排长对我还算可以,他曾叫我去当勤务兵,我借故没去。总机班吃饭不统一,汪排长就给炊事班打了招呼,只要我去吃饭,饭菜尽管吃饱。那时,部队也灌输抗战、保家卫国的思想,我当时不完全懂,只要求吃饱穿暖,把新兵当人看的部队我就拥护;也晓得打败了日本鬼子,我们才能早点回家与亲人团聚。

汪排长虽然对我好,但他有点兵痞习气,幸好我没给他当勤务兵。记得军营附近,有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婆,她女儿回娘家,给她送了几升米、一罐蜂糖。老太婆眼睛是瞎的,东西就放在枕头边。待她女儿走后,排长就公开抢走老太婆的蜂糖。这个老太婆不甘心,就大声骂排长:你欺侮我这瞎眼子,今后你上了战场一定不得好死!排长听了很气愤,就用棍子打她,还去堵她的嘴巴。

我看了不忍心,就上前给排长敬礼,制止它的行为。排长又转过来骂我不开窍,还说要处理我,最后硬是把蜂糖拿走了。过了几天,我借口胃痛,需用蜂糖做药引子,把排长的蜂糖哄过来,然后悄悄给老太婆送了回去。后来,我们参加缅甸密支那打仗,排长真的没有了消息;我的衣服被机枪打穿了几个洞,左手臂也被打断了,但最终还是保住了一条命,可能就是那次积的功德。

 

二、印度受训

 

1944年的正月十六,我们出国去印度培训,是坐飞机去的。走之前部队要普遍进行体检,要求身体好、眼睛没有沙眼、脑壳反应快的士兵;凡是身高体重不够的,身上有疤痕的都不能去。第一回登上飞机,腰杆上拴了保险带,还是有点心虚,幸好有那么多人壮胆,大家就不怕了。当时,我们称飞机有三个“脑壳”,是把机头和两边机翅都当成了机脑壳,闹了个大笑话。当飞机飞过喜马拉雅山的时候,我们看见了下面的大雪山,在空中我一点都不感到头晕,飞机在印度的汀江机场降落。在这里我们打听到,汀江当时是驼峰航线上的一座军用机场,专门运送中国的物资和人员,驾驶员都是美国人。下了飞机,我们乘坐汽车,去到一个平缓的山上,住进了新帐篷。帐篷是美国人提供的,每天都要消毒两次。部队全部安顿下来,两天后就开始了正规训练。

在集训队,美国人担任我们的教官,除了学习步兵武器,还要跳木马、翻单杠和双杠、跳高跳远,晚上还要学习夜战。在集训队,我们使用的全是美式步枪,美国教官要求很严,他给我们训话,经过翻译是“人在枪在”、“人在阵地在”,如果谁把枪支遗失了,将要受到严厉的处罚。在学野战的时候,我们还经过了“女儿国”,那里的女娃儿很多,都长得很乖,我们的纪律很严,也不敢招惹她们。训练期间,我们还练了跳伞,教练讲解了跳伞的要领,几天后小飞机就把我们运到空中,教练教我们一个个往下跳。出国前我们不了解,为啥身体要求这样严,去了集训队才知道,我们已经是跳伞兵了。

副师长龙天武对士兵很好,经常下到集训队来看望我们,鼓励大家好好训练,上了战场才能发挥作用。我们在印度期间的生活待遇很好,每天早上都有一大杯牛奶,还有面包;中午和晚上,都有米饭和牛肉羊肉、猪肉鸡肉、以及豌豆四季豆等,除此以外,还有花生米和香烟。所有的食品,都是由美国人提供的。后来我们转到了蓝姆迦训练,那时我们对地理位置一窍不通,甚至张冠李戴,认为蓝姆迦就是南海,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住的地方。后来才晓得,我们集训的汀江和蓝姆迦,都位于印度的东北部,蓝姆迦与中国的南海一点都不沾边。

1944年4月下旬,远征军突袭密支那战斗打响了。密支那是缅甸北部的边陲重镇克钦邦的首府,当时是日军的占领区,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在参战前,我们驻印度的远征军又进行了整编,由1个军扩编为两个军,即原54军除14师外,加上其他部队组成新编第1军,军长为孙立人;我所在的14师加上50师、22师组成新编第6军,军长为廖耀湘,师以下的建制没有改变。后来,听师领导解释,部队整编不单是增加了兵员,而是加强稳扎稳打,与盟军配合,保证密支那战役的必定胜利。

 

三、大难不死

 

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部队整编后,友军部队已将密支那西郊机场攻克,我们新编第6军14师的部队,于5月中旬离开印度,成为密支那轮战的增援部队。当时战事很紧,就用飞机把我们送到密支那上空跳伞。我们在集训队练过跳伞,但是没练几天。去的时候,天还没亮,只看到些密密麻麻的人影。装载我们的运输机,上面还有大炮和吉普车,都放在飞机的尾部。跳伞时机舱里有根连线,连着我们的伞包,我们把背带扣在胸前,上面有个开伞环,打开伞环就可跳伞。我们平时训练不很紧张,到了战场就不一样,开始好多人都不敢跳,基本上是被硬推出去的。当时我是自己跳下去的,伞一张开就轻飘瓢的,落得很慢。地面有不少日本兵,我们的降落伞还没着地,双方在就开始了火力对抗。

机场下边有专门的指挥官,当我们伞兵全部落地,就按班排进行集中。这时大家都不说话,靠打手势来区别前进、卧倒、安静、停止前进等。这些手势,都是在蓝姆迦集训时学会的。在战斗动员时,我本可以不上前线的,连长曾告诉我说,你就不要去了,就在后方训练新兵。但在之前,我们人人都写过申请,也表过决心,关键时候不能当狗熊,就坚决要求上前线。

对于这段经历,我还记得团里的几个美国人,还有那几个大学生翻译;美国人是我们部队的顾问,那些重庆分来的大学生,就负责给他们当翻译。刚开始,我教这些大学生怎么用枪,怎么装子弹、怎么退子弹、怎么瞄准击发,以便临战时如何防身,好消灭敌方。这些大学生开始拿到枪就发抖,有时遇到轰炸和炮击,他们听到声音就吓坏了,有的还像娃儿一样哭了鼻子。遇到机枪扫射的时候,他们反而不太怕,而我们老兵最畏惧的就是机枪扫射,中弹的可能性要大得多。老兵平时带着大学生进出,还要教他们各种知识,比如要是被子弹打中了,千万不能大声叫唤,再痛你也要忍到,如果暴露了目标,后果不堪设想,哪天脑壳掉了都不晓得。经过几天的操练,这些大学生终于熟悉了枪支的运用。

到了密支那,每个士兵的装备,除了枪支背包和干粮袋,还发了十字镐、小圆铲、老虎钳等。我们的阵地每天都在推进,士兵一有空就修工事,挖交通壕。每到晚上,我们和日本兵都要互相摸营,一夜有好几次。双方的阵地周围,都埋了很多地雷和触发手榴弹;遇到摸营你要特别小心加小心,动作稍微迟缓一点,你不晓得要死好几回。就这样进攻了两个多月。雨季开始时,我们已经攻到火车战附近。战斗打得异常激烈,每天都有人员伤亡,有时一天伤亡达三四十人,后方又不断派员补充,始终保持班排连的建制。在战场上,每前进一步,都是要用鲜血和生命来换取。好的一点,当时生活完全是有保障的,吃的全部是美国的压缩饼干,还有猪牛肉罐头,蔬菜水果饮料罐头等。时间长了,就感觉嘴巴没有口味,想吃点米饭和新鲜蔬菜。

战斗正激烈地进行,有一天连长命令我们3个老兵,到火车站附近去侦察。晚上,我们朝火车站摸去,那时我已经晋升为上士班长,便带头匍匐着爬在前面,另外两个兵离我两有一丈多远。我刚爬到一个土堆上,就看到鬼子的重机枪,有3个日本兵,正在战壕里围着吃东西,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我摸出两颗手榴弹,绑在一起扔过去,那3个鬼子当场就被炸死了。那时我太想立功了,飞快地爬过去想抓他们的机枪。这挺机枪扛回去,是保证要受嘉奖的。当时,听说日本已经沦陷广西,已经打到贵州边界了,我认为中国已经快要亡国,不久我的老家也没有了,所以我见到日本鬼子就想拼命。

由于我扔了手榴弹,其他鬼子已经警觉了,突然有几挺机枪朝我这个方向扫来,我侧过脸一看,左后背的衣裳都被打穿了,左手臂顿时失去了知觉,我当时一点都不痛,还后悔没有拖到机枪,受伤后只晓得往回爬。爬了一阵要过铁路,没有隐蔽物,人容易暴露,天又下着小雨;我心想就是死也要爬过去,还好翻过铁路时没被发现,我和身就钻进了一片荨麻林。过了好久,我终于爬回了自己的阵地,周身都起了红疙瘩,连长看见我打断的左臂,他很是心疼,就责怪我为啥子不发信号弹,大家好去增援嘛。我见到了连长和其他士兵,心头就踏实了,也没有任何言语,一下子就昏过去了。

 

四、荣军医院

 

后来才晓到,我受伤下来,担架送我下了火线,是赵营长帮我进行了简单包扎,然后团里就用小飞机送我们去了后方,住进了印度的美军第14医院。那些美国医生,技术都很好,一道手术做完,我就在医院慢慢养伤,不再用其他的药。在医院,我们伤员与美国医生关系处得很好,翻译教我们喊老医生叫医官,称年轻护士叫“密斯”,称年轻男性医生叫“沙尔津”。过了一个月,我的伤有了好转,密支那战争已结束了,听说日本人全部滚出了密支那。

我在印度养伤一年多,疗养时闲来无事,好多伤兵都爱赌钱,我就抽空去学打缝纫机。当兵前我学过裁缝,也会裁剪,不过那是用针缝,没有缝纫机打的好看。那时,我月饷有32卢比,平时有吃有穿,卢比没地方用,我就买了美国的呢子学做衣服。我打缝纫机全靠右手得力,我受伤的左大臂,开始还可以使点劲,后来就变得软弱无力了。

大约在1946年春季,我们从印度回国,这批伤员都住进了云南驿荣军医院。去打仗之前,我们从这里坐飞机去的印度,现在又从印度坐飞机返回这里。云南驿地处云南的祥云县南面,打仗时这里驻扎的部队很多,打仗时机场也是驼峰航线的航空转运站,到印度去缅甸都从这里周转。荣军医院原是国民党空军第38站驻地,也作过中央航空军官学校的校址。当时,日本投降了,部队和学校也搬走了,剩下很多空房子,就改成了荣军医院。医院的院长,就是我原来的营长王煜赞,他也是打仗受伤的,没跟着部队走,就在云南驿管我们这批伤兵。

在荣军医院,王营长给我摆了许多龙门阵,他说我们那个连队,从印度出来参战时有160多人,后来只剩了8个,连长也牺牲了。和我一路去火车站侦查的另外两个人,有个肚皮打破后肠子拖出来尺多长,美国医生给他做手术,半年就恢复了,以后他还是在战场上牺牲了。战争结束,那些在死在缅甸的中国士兵,都入土为安就地下葬了。听说廖耀湘和孙立人两位军长,他们体谅那些死在缅甸的冤魂,就按照民间的风俗,请了许多和尚道士来超度亡灵;还请了匠人,扎纸飞机、扎枪支大炮、印冥钞,写上死者的籍贯姓名,送他们的阴魂回到各自的家乡。总之,回到云南驿,这里已没有以往的热闹,显得有点冷清清的。听了王营长摆的龙门阵,想到许多远征军的官兵都长眠异乡,还有的有国不能报,有家不能归,我能活着回来就是天大的幸运了,心中不免感到很酸楚。

我们回国前,专门坐车去到一个公墓祭奠,看到好大一片坟包包。带队的长官说,这些都是牺牲的中国远征军士兵,你们都去磕个头吧。在缅甸打仗,也死了很多美国士兵,美国人也讲究伦理道德,所有阵亡的官兵,尸体都要想法找回来,放在一个小箱子里面,他们信基督教,墓地前面要立个十字架。我认为,不管哪种安葬方式,都是对亡者的一种慰藉。

 

 

五、退役返乡

 

1948年2月,当时国内战争打得很激烈,我们这些伤兵就成了累赘,被荣军医院遣散回家。离开时,部队给我定了二级伤残,还发了退役证、优待证、证明书、嘉奖证、受伤证,抚恤金条、伤票和住院证。王营长还告诉我,让我回家去桐梓关饷、领取伤兵津贴。回去时我带的东西较多,身上有点钱,又是伤残军人,很有荣誉感,一路都是搭货车;来到綦江地界不好找车,我是坐着滑杆、雇了挑夫回去的,也想在乡亲们前绷个面子。我带回的呢子衣服,家里的四个弟弟,每人送了一套,他们穿起都很体面。这些呢子衣服,都是我在印度自己买料子做的。就因为这几套衣服,成了我 “国民党军官”的证据,也给我带来许多麻烦。你不是军官,哪来那几套黄呢子衣服?

我在部队当兵时,登记的名字叫湛炳全,回家后恢复了原来的名字。第二年全国解放了,当时川黔一带流行“观音老母教”,教规是:不偷、不抢、不嫖、不赌,宣扬做好事做善事。我是个九死一生的人,自然相信了这个教。在后来的“镇反运动”、“四清运动”中,因我的“国民党军官”和参加教会组织受到牵连,在大队长陈永和、支书书记罗明约的逼迫配合下,我的证件都被桐梓县法院和公安局全部收缴。当时我很悔恨,不但没享受伤残军人的优待,反倒成了运动的罪人。“文化大革命”期间,大队长和支书两个还是不放过我,他们发动群众,仍以反革命“国民党军官”之名批斗我,由于我家庭是贫农成分,他们斗来斗去没找到证据,也不敢把我怎么样。我当兵后就参加抗战,受伤后住进印度的美军医院,然后转回到云南驿荣军医院疗养,一直没和解放军打过仗,哪有时间搞反革命活动?

1980年以后,政策比较宽松了,地主都统统摘帽了,我那个“国民党军官”帽子还要戴多久?于是我就多次奔走于桐梓、万盛的相关部门,希望能拿回被抄走的证件,以便证明自己抗战的士兵身份,却被他们告知当事人已经离世了,证件已经丢失销毁了。但我还是不死心,一直都在申诉,要求给我落实政策。这时候,陈永和与罗明约,他们也起了善心,都觉得以前做得有点过分,都主动给我出具手续,证明我的证件被没收的情况,交到上面还是石沉大海,一点没有结果。对于陈永和与罗明约,他们现在都作古了,当时就是那个形势,我不责怪他们,现在我也不记这个仇了。还有一件事,我一直都不克服,那是1948年初,我们荣军院的伤残官兵,因完全丧失抵抗能力,曾秘密进行了起义,并发给了二野刘邓大军番号的起义证书。因证件被全部收缴销毁,这个事情始终没得到认可,只要找到我以前的证件,一切疑问就解决了。哎,时间长了,这事以后也就不再提了。

问我回乡后怎么过来的?几十年来,我就一直做缝纫手艺,先是给大队生产队做副业,每年上缴一定的副业款,然后在生产队评工分。我在桐梓老家学会种田,在密支那打仗受伤,然后住进印度的美军医院,在那里学会了缝纫活路,也算天无绝人之路,我就靠做缝纫手艺维持了大半生。以后土地下放到户,我年龄大了也打不了缝纫机,就靠农村的低保和高龄补贴生活。现在的政策真的好,尽管我的证件没有了,国家还是承认了我抗战老兵的身份,民政部门每月都发给我优待金,我没有更高的要求,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采访后记

 

湛治由是一名普通的抗战老兵,他了解的情况毕竟有限,加之时间久远,他在以往的叙述中,对于有些事件难免有误差。为此,笔者专门查阅了远征军的战史,在所述经历中给予了适当的校正。据悉:密支那战役,是远征军在反攻缅甸战斗中,中日进行的一次城市进攻作战;时间从1944年4月29日至1944年8月4日,以奇袭开始,以消耗战结束,历时近100天。最终占绝对优势的中美盟军,以伤亡6000余人的代价歼灭了日军3000余人,并迫使剩余的日军800多人退出密支那地区。湛治由老人,便是这场战斗的亲历者。

桐梓县兴隆溪源联保地名,1949年解放后,改为桐梓县兴隆区(10区)天桥乡。1955年7月,按照国务院的命令,将兴隆区所辖天桥等17个乡划归四川,以南川和桐梓的部分辖地,建立重庆市南桐矿区。以后,南桐矿区改为万盛经济开发区,天桥乡改为石林镇,湛治由老人家住该镇星台村当湾村民组。

2015年4月11日,笔者去到石林镇星台村,见到了湛治由老人,给他送去了一份小礼物。95岁的老人还很精神,只是耳朵稍背,双脚有点不方便,靠掌着金属架走路;但身体还算硬朗,背不驼眼睛不花,保持一日三餐,每顿可吃一碗饭或五六个开水蛋。经询问,湛治由1948年回乡后结婚,与妻子易守娟育有三子二女,妻子于1984年病故,他一直未续弦。目前,湛老由三个儿子轮流赡养照顾,他生活起居基本能够自理。一家四代同堂,和和睦睦,这是湛老得以长寿的缘由。

笔者在采访中,得到了湛老的二儿子湛志忠的接待。因湛老口述有点困难,湛志忠就代他父亲,给我叙述了所有的情况。此间,石林镇双河村的王先鞭老师,他不但热心给我当向导,而且给我提供了部分资料。早在10年前,王先鞭老师就在“关爱抗战老兵网”和“黄埔军校网”上撰文,为抗战老兵湛治由呼吁。“黄埔军校网”得知后,将情况转呈原国民革命军54军、新编第6军、以及14师等相关将领后人查实,以及台湾缅甸抗战研究组织印证后,基本确认了湛治由的抗战经历。2008年1月15日,“黄埔军校网”为湛老送来了“陆海空军精忠状”和慰问金;当时只是个象征性的纪念,却被他家郑重地张贴在堂屋的墙上。这年,重庆市十佳青年志愿者黄波(万盛人),利用工作之余,积极帮助湛治由多方取证,最终确认了湛老的抗战老兵身份,并获得国家优抚。此间,《国家记忆》丛书在重庆展出,该书是从美国国家档案馆收藏的数万张战争影像资料中,精选出最有代表性的500张图文汇集而成。热心人士刘先生观展后找到湛治由,湛老还能记得图片中的人和事,从而传递了湛治由老人的信息,引起了社会广泛关注。2014年,“关爱抗战老兵网”重庆团队,公布了多年来找到抗战老兵的名单,已经去世的有73人,健在的有196人,其中湛治由名列其中;该团队多次开展爱心活动,组织向抗战老兵捐款,并在网上公布捐助者和受捐者的名单。据了解,湛老之前领取的生活费每月为400元,2014年已增加到1000元。离开当湾时,王先鞭老师告诉湛老,称笔者是几十年来桐梓第一个来访者,湛老感动得流了眼泪,于是我们大家合影留念,依依不舍的告别。

在采访过程中,我被湛老的抗战经历深深地感动,也为他坎坷的人生所惋惜,所幸湛老在有生之年有了圆满的结果。在纪念抗战胜利70年之际,我要向关心过湛治由老人的王先鞭老师、刘先生、黄波先生、相关的网站,以及社会各界爱心人士,表示真诚的谢意!并祝愿湛老健康长寿!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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