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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堡(34)乞丐

时间:2013/10/8 23:02:50  作者:湛泉水  来源:湛氏家族古今志  查看:407  评论:4
内容摘要:明月堡(34)乞丐(2013-10-07 10:03:30)三十四、乞丐马车在双林客栈停下,张老汉付了车钱,走进客栈。刚刚坐定,就见门帘一挑、进来一人。张老汉抬头看时,只见那人留着齐整整、油光光偏分头,鼻上架一副宽边眼镜,唇上蓄一缕短须,身穿崭新棉长袍,一手捏着顶...
明月堡(34)乞丐(2013-10-07 10:03:30)

三十四、乞丐

马车在双林客栈停下,张老汉付了车钱,走进客栈。刚刚坐定,就见门帘一挑、进来一人。张老汉抬头看时,只见那人留着齐整整、油光光偏分头,鼻上架一副宽边眼镜,唇上蓄一缕短须,身穿崭新棉长袍,一手捏着顶深灰色礼帽,一手提着个沉甸甸黑皮箱,脚上一双铮光瓦亮黑皮鞋,好是气派。

那人环视一眼,皮箱往地上一放,坐下来便要水喝。小二提壶过来,倒了一碗。那人仰着脖子咕噜咕噜一气喝完,道:“店家,还有上好的客房吗?”小二替他提了皮箱,带他进去。

刚进去不多久,就听见里面吵嚷起来。原来,那人嫌房子不好,非要小二重换一间,小二不住地申辩。只听那人嚷道:“我自会给你钱,不会少一厘一毫。只是你们欺人,明明有好房空着,却叫我住这破房。我又不是叫花子任由你打发,真是狗眼看人低。”

店主见状不妙,忙去息事宁人,将平素只给官家的客房让他住了。

张老汉等到天黑,不见有过路的车,只好将就吃了点,要了间简陋客房住下。鸡鸣头遍时,张老汉被一阵打斗声惊醒,听见外面有人跑动,有人叫喊着追赶,接着又听见几声刺耳的枪响。等到静下来时,张老汉出去看,只见客栈门大开着,掌柜的和小二站在门口,骂个不停。

一问方知是警察来抓共党,张老汉问抓到了没有,掌柜只顾心疼店钱和那些砸了的坛坛罐罐,懒待搭理,张老汉只好转身,还回客房去。张老汉刚要进门,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躬下身去,拣起一样东西。回去灯下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布包,里夹包着本《共产党宣言》小册子,封面上画着个络腮胡子的夷人,姓马叫克思,翻开里边再看,却看不懂。册子里又夹着个证件。看那证件,方知跑掉的共党分子名叫唐明。老汉心想,真是没见过那般招摇的革命党人,不被暗探盯上才怪,却又同情那年轻人,希望他能够侥幸逃脱,不要落在官家手里,枉丢了性命。

天亮了,客栈里多了些紧张气氛,店主和小二面色亦不顺畅。一大早,又有数名警员来询问夜来情形,老汉免不了费些口舌撇脱干系。所幸没有上下搜查身上。

付了店钱,出来沿官道前行。他走一段,回头看看,再走一段,回头再看,只不见有车上来。想到那小册子几乎连累自己,张老汉便趁四下无人,将其抛入路边荒草之中。

……

前头树下,一中年汉子正倚着棵大树抽旱烟。老汉一见旁边豆腐挑子,眼前便亮,走近前去招呼:“老板发财。”那人道:“城里有过事的,正要送去。大叔哪里去?”张老汉并不回答,却俯身闻了闻那豆腐,道:“你是邬城冀家的吧?”那汉子惊讶道:“大叔好眼力。俺正是邬城冀家的,往古陶城里去。要说豆腐,还是城里张家名气叫得响。大叔是行家里手,不知是哪里人氏?”张老汉道:“在下便是豆腐张。”

那汉子连称失敬,装了锅旱烟给老汉。老汉将做豆腐的绝技口传于那汉子。那汉子如得了仙方,万分感激道:“天下七十二行,行行有绝活。只是历来规矩,自家绝活从不传于外人。大叔如此爽快,实在难得。”张老汉伤感道:“留着也没甚用处。”那汉子追问事体,张老汉就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那汉子听了,甚是羡慕:“大叔如今傍了大户,有了好挨靠,哪还用起早贪黑的受累。年纪大了,赶上能有这般好下场,乃是前世修来的福,也该知足了。”张老汉听那汉子言语,想到可不是,然而…唉!那汉子又道:“天下到处是青山,哪里黄土不埋人。大叔回老家,了了那桩事,再回来就是了,哪有守着自家女儿好。”张老汉道:“走一步,再说一步的话吧。”

苦等时长,得伴路短。俩人边唠边走,不觉已是古陶城口。那汉子道了别,自去送豆腐去了。张老汉自去老城墙根寻赶脚的。

正走着,一小乞丐慌不择路,猛地撞到老汉身上,差点将他撞翻,定神欲要再跑时,已被几个壮汉团团围住。那小乞丐挣扎几下,眼见走投无路,只得束手就擒。

那几个壮汉气势汹汹,如似猛禽逮到猎物,又是脚踢,又是拳击,打得那小乞丐鼻子流血,跪地讨饶。张老汉竭力劝止住,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过是个顽童,警训警训也就是了,何必下重手。”

小乞丐见有人替他求情,爬到老汉脚前、抱着腿求道:“您老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人,行行好,救救俺。”几人还要动手,张老汉挺身护住:“大人不见小人怪。敢问他惹下甚事,非要这般不依不饶。”一壮汉指着小乞丐训斥道:“当大家面,你快从实招来!若有半句不实,看不打烂你嘴!”

小乞丐抹一把鼻血,哭诉道:“俺娘病重在家,没钱抓药,就在他柜上拿了点钱,要给俺娘看病。”张老汉听见说,也知是他的不对:“小小年纪,就算穷死、饿死,也不能做这没出息的事!如今,人家把你送牢里时,你娘让谁去管!快把钱原封原还给人家。”

小乞丐摸摸衣袋,忽然“哇”一声,嚎啕大哭。张老汉道:“你哭甚?把钱还人家,我保你没事,不然,我也不趟这浑水,随他们怎么办你。”小乞丐哭道:“钱不见了。跑得急,不晓得掉到什么地方了。”

几个壮汉听了,顿时又火起,挽胳膊抬脚又要打。张老汉道:“算了算了,我好事做到底。到底拿了你多少钱?”一壮汉道:“实是这猴子可恨。我刚将三个大洋放在柜上,众目睽睽之下,他就敢偷去,真是没家教的野种。”另一壮汉道:“老伯既要使好心,我们便舍个面子、放他一马。我们也不坑人骗人,不多不少,三个大洋,拿钱走人。”

张老汉问小乞丐,见那小乞丐点头,便掏出三块大洋递去,拱手道:“念他是为尽孝道,我才肯破这钱财。各位就此了结了罢。”几个壮汉拿了钱离去。小乞丐待那些人走远,将老汉拖到没人处,忽然破涕一笑,拱手谢道:“今日若不是大爷,俺就栽得大了。”

张老汉掏出两块大洋,递给那小乞丐:“这钱你拿去抓药,你娘在家里等着呢。”小乞丐却缩手不接。张老汉诧异道:“不是急要钱给你娘治病吗?”小乞丐左右看看,神秘道:“大爷你等俺一等。”跑向护城河边。不一会,小乞丐高高兴兴回来,道:“俺饿得前心直贴后心了,大爷能不能给买点吃的?”张老汉道:“你想吃甚尽管说,赶路也不在乎这一时一刹。”

张老汉带小乞丐到一地摊。小乞丐大大咧咧坐下,自作主张点了两碗肉丝莜面。他盯着张老汉看了半晌,口气却如大人:“现今世上,好人实在不多了,除了大爷,也只有绵上斛二公子和狗不理几人了。唉!”

张老汉听得此言,心里一惊:“你和斛家有何瓜葛?怎会这样说?”小乞丐却不搭腔,握着拳头在老汉眼前晃:“你猜俺手里是甚?”张老汉摇头道:“我不跟你猜谜。”小乞丐见没意思,将手摊开,只听丁当几声,三个大洋落在桌上。张老汉见了,脸色大变:

“你怎么!”

小乞丐心平气和道:“是诳他们的。不瞒你老人家,我根本不是什体面人,说请医给老娘看病全是假话,爹妈早就到阴司了。我只是个人见人嫌、挨打受骂就如喝冷水一样平常、狗都懒得理的叫花子。去年冬天,我得了伤寒,差点死在路上,若不是斛家公子路过看见,把我救下,这条小命早喂了野狗。”

张老汉怀疑道:“真见到斛二公子了?”

小乞丐道:“我哄你做什!我还去过两回绵上县城,替他送信、送东西呢。”

张老汉对斛明武很是厌恶。“要是在绵上城,有人说斛明武好话,说这话的一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张老汉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若这小孩真是他所救,足可见他还是有良知之人。”

小乞丐继续道:“我还见过他家大公子。”

老汉更加惊讶:“你还认得斛明文!”

小乞丐满脸得意之色:“怎么认不得。要说斛家大公子,那也算好人里的数,长得一表人才,又面善,也不欺负穷苦人。年前去时,赶上他娶小老婆,还给我赏钱。”

张老汉听那小乞丐说女婿的好处,高兴了一下,又听他说出“小老婆”这词儿,脸上旋即又阴了。他转而问明武下落。小乞丐警惕地看下周围,俯身到张老汉耳边,低声道:“斛二爷可不是一般人,他手下带着十几号人,在太岳山上扎着营呢。”

小乞丐的回答瞬间将他对明武刚有的一点好感扫荡尽净光。张老汉哼了一声,再没说话。年轻时他干过义和拳,也曾是血气方刚的汉子。那时,他跟着大师兄烧教堂、杀洋人,为的是把洋人赶出中国,对那打家劫舍、杀人越货之徒,从来都嗤之以鼻。斛明武鸦片都能卖,再做这些伤天害理之事,那不是顺理成章吗?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肉丝面端上来,小乞丐收住话头,自顾自吃,眨眼间便吃得精光。张老汉见他眼直勾勾盯着自己碗里,便将碗推到他面前。起来结了饭钱,张老汉对小乞丐道:“我才吃过不久,你在这里慢慢吃吧。我还要走路。”

走不多远,小乞丐便追了来。

那小乞丐跑到张老汉跟前,“嗵”的一声,跪倒在地。张老汉赶忙扶他起来。那小孩拱手问道:“敢问大爷高姓大名,俺以后也有个报恩的地方。”张老汉叹气说:“在绵上,说我学名没人晓得。你找豆腐张,却没人不晓得。只怕以后到了绵上,也找不到了。”小乞丐方知面前这位,原来是斛明文的老丈人,他疑惑不解,问道:“这是为甚?”

张老汉道:“说给你,你也不懂得。总之我现是孤家寡人,正要回老家山东料理些事,以后回不回绵上,也还说不来。”小乞丐道:“我看你那女婿仁义,断不会做出不孝的事情来。”张老汉道:“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女婿再好,也不能指着人家过日子。这些事你不懂。”老汉说着,目中带出泪光来;小乞丐看见,自己的眼里也湿润起来。

张老汉问道:“你叫什名字?”

小乞丐道:“我大名成文瑞,爹妈在时管俺叫我瑞儿,爹妈没了后,人都叫我小叫花子。因为听惯了绰号,真名反而拗口。”

张老汉已有些待见这小孩子,只因急着赶路,便反复叮咛一番,只盼他人穷志不短、好好做人。二人依依别过。走了一里来地,到东城口,张老汉见有辆马车在那里停着,心中一喜、上前询问。

这才叫踏破铁鞋无觅处,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恰巧那车夫正闲着没事,见有用车之人,当下说定了脚钱。

张老汉刚要上车,衣后襟却被人扯住了。

回头一看,却又是那个小乞丐跪在面前,满面泪水:“大爷,你收了我吧。我给你当孙子,你便是我亲爷。我会烧水做饭,我会干活挣钱,我会给你装烟丝,给你搓背搔痒痒。大爷……。”

赶车的见状,也在一旁帮腔道:“这小子我认得,确实是孤独苦命、无依无靠的,虽聪明伶俐,只因没人管教才沾了些恶习,若得好好调教,难说不会有大出息。”

张老汉早就想着招赘个女婿上门,好使百年之后,坟头有个上香填土的,只可惜天不顺人意,女儿偏偏待见斛明文,无奈断了念头。现见那小乞丐虽泼皮狡黠,却又实在可怜,看跪在地上苦苦相求,自家心里也一阵阵的酸。

张老汉将文瑞拉起来,一同上了车。车子颠簸着前进,文瑞一会儿就睡着了。不知走了许多路,看看日落西山,天色欲暗,忽又起了西北风,那风刮得猛烈,真个是闻之如虎,触之如刀,直冷得人浑身哆嗦,上下牙不依不饶直打架。张老汉脱下棉衣给文瑞披上,自己则打开包袱、拣两件夹衣套上,下车步行。后来文瑞醒了,也下车跟着走。

赶车的见了,心里喜欢、嘴里却道:“二位最好还是坐上去吧。俺可不会因此少要车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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