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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湛氏王朝

时间:2013/10/31 11:30:56  作者:马为鹿  来源:晋江原创网  查看:663  评论:13
内容摘要:====================================================================== 《湛氏王朝》马为鹿这是一个写在架空历史的女帝成长小说。端王湛凞这世上背负秘密最多的唯一的异姓王。湛凞偏要打破这一切,偏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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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氏王朝》马为鹿
这是一个写在架空历史的女帝成长小说。端王湛凞这世上背负秘密最多的唯一的异姓王。湛凞偏要打破这一切,偏要挑战世俗爱上晋朝公主,偏要以女子之身争锋天下,偏要让天下万民敬仰,偏要让瞧不起自己是女子的人在自己面前卑微的低下头颅。

为什么她会有这样勇气?因为她背后的那个女子是智冠天下的闵仙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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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类型:原创-百合-架空历史-传奇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无从属系列
文章进度:连载中
文章字数:409549字
      第1章 楔子
吴朝末年,皇帝昏庸,奸臣当道,官吏贪腐。其时天降大祸,前有蝗虫肆掠,后有洪水横行,庄稼颗粒无收,百姓饿死无数流离失所,甚至易子而食,悲惨之极。天下群豪纷纷揭竿而起,其中晋地闵氏最有实力。

闵氏,士族之家。家主闵光,字公义,思谋远虑素有大志,见吴朝亡相已现,随散尽家财募得兵马万余,自领将军衔,因闵氏身在晋地,世人称其为晋军。初始晋军势如破竹连克数城,然兵寡粮少终究不敌,败退至湛水。后得湛氏一族相助,费十年之功夺取天下,建立晋朝,史称其为晋高祖。

高祖论功行赏,湛氏为头功,然天下民谣盛传“湛水河边有担当,七百年后做朝堂”,高祖心疑不安,欲除湛氏,然江山初定,诛杀功臣恐致民心恐慌,思虑再三,连夜召见湛氏家主湛泌,存心为难,提出要么湛泌进宫为妃,诞下皇子是为湛氏主:要么终身以男子身份面向世人,非亲生血脉不得继承湛氏主。谁能料到英明神武的大将军湛泌竟是女子?

原来湛氏一族崇尚女性,族主之位历来为女子担任,湛泌幼时聪慧异常,却不骄纵,文武之功皆有所成。时值天下大乱,湛氏一族受到游牧民族和贪官污吏双重压迫,苦不堪言,湛泌立志带族人脱此困境。然天下男子为尊,女子如何上得战场,不得已湛泌与高祖约定,以男子身份征战,除高祖外再不得其他人知晓。高祖当时受困,自然应允,斩杀身边知晓此事的亲信七人,以示诚意。现今天下已定,湛氏势大,高祖如鲠在喉,便以此要挟,妄图湛氏屈服。湛泌心中早已明了皇帝用意。若是进宫做妃,便是肉上砧板,且不论是否会有子嗣,即便真的诞下孩儿,湛氏一族也会落入闵氏手中。若是昭告天下自己男子身份,自己又如何嫁于男子诞下亲生血脉?百年之后无人承位,湛氏一样归于闵氏。然湛泌非寻常女子,岂会受制于人,心思百转之后,毅然决定终身做男子装扮,待回湛水再做打算。

高祖岂会不明白这缓兵之计,于是封湛泌为端王,世袭罔替永守端地,无诏不得入京。端地虽乃湛水发祥之地,然偏隅西北,苦寒贫瘠,又临北狄游牧民族,时常被其侵扰,百姓生计艰难。即便如此,高祖仍不打算放过湛泌。回端地之日,高祖亲出京城送行,赐御酒一杯,洒泪而别。

刚行不足半日,湛泌身下血崩不止,强撑回到端地,将养了半月才好转,只是经心腹大夫诊断,因服毒药葵水已断再无生育可能。湛泌深恨不已,高祖得意非凡。其后两年突然传出端王娶亲,高祖本以为假凤虚凰不足为患,然一年后麟儿诞生,高祖疑惑,遣使试探真假,使者几次滴血验亲命后回复高祖,确系端王亲生。高祖大惊。命人秘密打听。端王府中到底有人禁不住诱惑,漏了口风。

端地西边尽头连绵雪山中有一神秘的女子族氏——有凰一族,此族与世隔绝,法术奇绝。三年前,端王心情郁闷,游历端地,机缘巧合下救了一名误下雪山的有凰族女子。此女子正是族长之女,族长感激,女子又心生爱慕,而端王听闻此族有妙法能让女子成亲诞下子嗣,故而大喜,随即提亲,携美妇下山。

高祖听闻,胆寒不已,借口远征北狄,派十万大军入雪山,誓要灭此祸端。雪山无有人迹,道路难寻,搜索月余不得其踪,加上天寒地冻粮草接济不上,军士苦不堪言人心动摇,朝中大臣不明所以,纷纷上书恳求撤军,高祖不为所动。哪知三月后消息传来,十万人马进山迷路,竟遇暴风雪致使全军覆没。高祖无奈,又暗中谋划,数十次派人暗杀端王一家皆无果。端王得知大怒,清肃叛徒,秘密建立起一只精良暗卫。

十七年后,高祖驾崩,夺嫡之争愈演愈烈,端王趁机扶持三子闵皓登基,诛灭唯一知晓端王秘密的太子闵旭,自此除心腹外再无一人知道端王府隐秘,危急暂时化解,不过帝王之心岂可信任,端王毕竟功高盖主。后数百年间,晋朝几度沉浮,端王府渐渐壮大,晋帝始终拿端王无可奈何,只是防范之心从未减弱。

一晃七百年而过,端地在历代端王的治理下百姓富足,繁荣昌盛,反观晋朝衰败之相已显。晋帝闵踆,字子干,先帝六子,阴桀自傲,先帝甚厌。先帝崩后,其屠兄杀弟,手段凶残,登基大位天下多有不满,闵踆闻之一概残杀并株连九族,晚年性子稍敛,只是朝政崩坏,早已无力回天。闵踆有三子。长子闵炜,封佑王,领兵驻守北疆。二子闵煜,封兴王,三年前去了封地江南阳都。三子闵炫最得圣心留在京城。世人皆猜度三子闵炫最有可能入住东宫。夺嫡之战私下早已惨烈不堪。三子厮杀,北狄蠢动,民不聊生,这些皆不在闵踆心思内,他唯一的忧虑便是远在西北的异姓王——端王湛洵。端地民风彪悍,端军强大尤胜北狄,如今端地又十分富足,天下岂容二主!有这样的端王,皇位岂能安坐?

长寿三十五年,端王湛洵也在忧心忡忡,不为别的,卧房内王后即墨氏正在艰难生产。



作者有话要说:
写第一篇时,心里就痒痒的想写一篇帝王小说,轻易不敢尝试是因为文笔不够,但还是忍不住想尝试一下,因为《雍正王朝》是我最爱的历史小说,希望能努力写出二月河万分之一的味道来。写不好请尽情批评指教,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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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鹿
      第2章 第一章
端王府内灯火通明,每个人脸上都显出紧张的神情。丫鬟们在内院进进出出,很是忙乱。卧房内,产婆焦急地大叫,“王后,您使劲,使劲啊。”可是回应她的只有撕心裂肺的喊声。

卧房外一位身着绣有四爪龙形图案、黑色镀金边锦袍的清瘦男子正紧靠房门微闭双目站的笔直,他的右手紧握着一只香囊凑在嘴边,这是他妻子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金色的“平安”二字代表着的拳拳心意无时无刻不在温暖着他。苍天啊,请您保佑我这善良的妻子,请把她所有的苦难都加着在我的身上,湛洵愿意替她承受一切。

东方渐渐发白,卧房内似乎只剩产婆沙哑的声音,湛洵心中一紧,抬脚要去踹开房门,身旁的总管太监湛诚先他一步挡住去路跪倒在地,哀求道:“王爷,产房污秽之地,自古习俗,为避忌讳,男人不能进入,否则不吉利。”

湛洵胸中卡着一团怒气,焦躁不已,抬起一脚踹翻湛诚,吼道:“男人、男人,又是男人。本王不是——不是凡夫俗子,偏要进去,什么忌讳习俗,本王偏不信邪!”说罢,抬手推开房门,忽闻一声啼哭划破长空,他急忙冲到床边,完全不顾血污,握住妻子的手。

苍白的脸上满是汗水,因太过辛累已经失神的眼眸见到爱人的到来儿闪过一丝欣喜,嘴角努力扯了扯希望自己的笑容能宽慰爱人的心痛。湛洵充满爱怜地冲妻子点点头,轻柔地拂去妻子额上被汗水粘连的头发。似乎是怕惊扰到王后的休息,卧房内忽的安静下来,连婴儿的啼哭声都停止了。

湛洵扫了一眼屋内的四人,抱着婴儿跪在自己面前的产婆李嬷嬷,站在一旁的女官周大夫,两个贴身丫鬟今喜、今乐,这四人打小跟着自己,是心腹,可信。再抬眼从微敞的房门看向院内,总管湛诚是心腹,而站满院子的那些人,心里不由冷笑,哼,谁晓得有其中有没有奸细?

李嬷嬷见主子没发话,以为又像以前接生自家主子那时一般,便笑容满面地大声说道:“恭喜王爷。”

湛洵却眉头一皱,打断话语,平静道:“实说,无妨。”握着妻子的手猛觉得一紧,湛洵微笑看着妻子,眼神充满坚定,示意自己早有打算。

屋内四人俱惊,相互看了一眼,又见主子表情根本不是说笑,心里暗自揣度,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李嬷嬷到底是王府中的老人,估计主子肯定有了主意,当下依言高声道:“恭喜王爷,是位健康漂亮的小郡主。”所有下人一起跪下,齐声道贺。

湛洵笑得有些桀骜,有些不平,更有些破釜沉舟的意味, “凞,湛凞。本王将上表朝廷,立郡主湛凞为端王世子,任何人不得异议,否则杀无赦。”下人们同时一怔,王爷不善的语气谁还敢忤逆,赶紧又是齐声道喜。躺在床上的王后即墨瑶眉头紧蹙,望着爱人坚毅的侧脸,心里甚是不安。

长寿三十五二月初二卯时,郡主湛凞出生。二月初三,端王上表朝廷,立湛凞为世子。二月十四,一骑快马驰入京城,次日早朝,皇城正殿——光大殿内,百官齐齐跪了有半个时辰,龙座上那位五十有五的晋帝闵踆却一直阴冷地注视众人就是不开口。

又过了一刻,有些体弱的臣子再也支持不住,歪倒在地。闵踆睨视一眼,不阴不阳来了句,“如此身子怎能为朝廷效力?拖出去,斩了。”几个银甲耀眼的侍卫立即围过来左右架起瘫倒在地的大臣们,拽着往外走。那几个大臣哪里会想到体力不支竟会引来杀身之祸,凄厉嚎叫着希望皇上饶命,奈何闵踆毫无反应。

跪在下面的官员皆是冷汗连连,这位皇上素来喜怒无常,已经好几年不上朝了,昨儿突然昭告要开朝会,众人心中俱是忐忑,有胆小者甚至留好了遗言。今日一上朝三拜九叩后,皇上竟没有出声将众人“平身”,大家硬着头皮跪了半响,到底还是有人没躲过一劫。

闵踆厌恶地看着底下变了脸色的群臣,刚才的杀戮让他心中的恶气稍稍出了些,这才缓缓开口,“端王上表,要朕封他的郡主湛凞为世子,尔等以为如何?”群臣哪还敢出声,一个个紧伏于地,生怕皇上点到自己的名字。

闵踆笑得越发阴森,“朕养你们,就是让你们来做哑巴的?既如此,朕就割了你们的舌头,让你们真做哑巴。”

群臣知道这位皇上真得能做出这事,顿时惊恐不已,纷纷抬眼朝前望去,许是感受到背后灼热的目光,领头一位刚过半百的老臣叩首道:“回禀皇上,臣董桦有话要说。”见皇上没有出声,董桦稳了下心神道:“臣以为自古无有女子为王之理,端王此举实乃荒唐,还请皇上下旨申斥。”

有人壮着胆子偷眼瞧了皇上,似乎未见动怒,索性也硬着头皮附和起来。一时间大殿之上群臣激愤,闵踆反倒眯起眼睛,不带任何情绪,道:“炫儿以为如何?”

一位身穿紫金蟒袍的少年猛然站立,昂首道,“儿臣以为董太师所言有理。”那倨傲的神态酷似闵踆。这少年正是年方十五的三皇子闵炫,晋朝女子十四岁成年,男子十五岁成年。闵炫刚成年便上朝听政,而他两个兄长一成年便分别给赶去了北疆和封地,足见晋帝对他的喜爱。只是奇怪,这闵炫虽长得丰神俊朗,却极其不像晋帝。

听儿子这么说,闵踆也只是微微颔首,沉吟半响方说了声“退朝”,便自顾自走了。那抹明黄刚消失,立即有人支持不住软趴在地。殿内“噗通”声不断传入闵踆的耳朵里,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冷笑,吩咐御辇,“摆驾美人院。”

“美人院”——天下皆知的地方。传言皇帝喜色,但凡入眼的美色必定要弄入美人院,还有专门的人为皇帝猎色。可是外面的人谁能想到,美人确是美人,却不是女人!没有亲眼见过的人很难想像,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多比女子还娇柔妖娆妩媚的男子。

鲜嫩的身体很容易勾起闵踆的欲望,只是日渐老化的身子到底力不从心,如果再年轻些。想到这,闵踆只觉周身烦躁,年轻年轻,没有权势年轻有什么用!我的稚儿,才十四岁的稚儿被父皇命人活活掼死。父皇怎么训斥我的?罔顾人伦,猪狗不如!好好,就让我猪狗不如的人把你所有儿子全部杀死,把你看的比命还重要的天下视为猪狗!父皇啊父皇,你想不到十四岁的我会有这么重的心机吧,你不杀我的稚儿,我也不会成为这个孤家寡人。六年的忍辱,我终于坐上了这个最冰冷的位置,终于可以有无数个美人陪伴着我,再没人敢顶撞我一句。可是我的稚儿啊,你回来好不好?只要你肯回来,这所有的一切我宁可不要,全部不要。谁能告诉我错在哪里?情窦初开的少年相互爱慕,不过是因为性别相同就十恶不赦?谁来告诉朕?朕重重有赏!不,不,朕不能说,那帮老家伙,他们懂情吗?他们根本无情,只想着升官发财,还一个个自诩忠臣,天天盯着朕,好像朕是牙牙学语的无知幼儿,朕要杀了他们,杀,杀端王,端王,混蛋!闵踆有些入了魔障,抄起案上的玉盏砸向一名美人,那美人被砸得头破血流却紧咬双唇不敢出声,其余人更是失了颜色屏住呼吸,有多少美人就是因为皇上莫名的暴虐导致小命不保。

闵踆一看众人胆小怯弱的样子更加生气,突又瞥见不远处有个小太监正在对自己的贴身总管太监赵福全耳语,他心火难耐,大声呵斥,“天子面前,你这等奴才也敢鬼鬼祟祟?”

那赵福全跟在闵踆身边几十年了,主子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赶紧几步上前跪下低头回禀说:“皇上,端州太守田浮来了密折。”端地又被叫做端州,虽封给端王,但因是晋朝的一部分,朝廷也会派人去端州上任太守,名义上是个虚职,实际却是朝廷监视端王的眼线。

“说,”早有太监给闵踆换了一盏茶水,他抿了口,平复一下焦热。

赵福全一瞬犹豫,道:“端王湛洵不等圣旨便昭告端州,立其女湛凞为世子。现在端地各府县正在大肆庆祝。”

“啪”地一声,玉盏被摔得粉碎。闵踆怒极反笑,“反了。不到二十岁的年纪,日后哪能不得男婴?却偏偏要立个女婴为世子,还要拿此来试探朕,居然还说有异议者杀无赦,他是在打朕的脸。他眼里早容不下朕。朕看他是想把他以后的儿子立为太子。”闵踆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众人眼见他要失控,吓得不由哆嗦,忽的听他冷冷问道,“田浮送来的那个端州女子怎么样了?”

“端妃这几日怕是要生了。”赵福全回答地很快,他心里明白,这时显露惧意反而会激怒皇上,只是有些纳闷,宫里的娘娘都是掩人耳目的摆设,绝大部分甚至连皇上面都没见过,几位皇子也是为了延续子嗣勉强之下的产物。而那位端妃更是皇上酒醉之后的一次失误,原以为皇上再也不会理会,怎么今儿又想起来问了?难道是因为端王的事迁怒端妃?正揣测间,又听闵踆咬牙切齿地恨恨说道,“传朕旨意,端王湛洵驻守西陲鞠躬尽瘁,其女湛凞天家贵胄人品出众,深得朕心,立湛凞为端王世子,世袭王爵,钦此。”

赵福全为这突然转变弄得心里没底,他不敢贸然接旨,又不敢忤逆皇上,左右权衡之下,硬着头皮道:“皇上不找臣子们商议商议?”

闵踆这时反而冷静下来,阴阴说道:“臣子?今日在朝堂上的嘴脸你没看清楚?立女子为世子,其心可诛的事他们竟然一个个只要求朕申斥一下,朕养着他们还不如养条狗,狗见主人被欺负了还能狂吠两声。连朕的儿子也不能替朕分忧。”赵福全再不敢多言,领旨而去。

圣旨传到端州时已是三月初,端州的首府益阳依然是白茫茫一片冰雪世界。传旨的使者坐在端王府的偏厅已经小半个时辰,茶水早喝得寡淡无味,知道端王有心怠慢,使者到不敢有所怨言,毕竟端王势大这又是人家的地盘。正暗自不耐烦,有个清爽的声音朗朗大笑,“本王来迟了。”

使者忙起身施礼,抬眼暗中打量,来人发束紫金冲天冠,身穿一件青色广袖玉罗袍,脚踏金丝乌靴,全身上下只有一股形容典雅之态。使者不由心中赞叹,真真一位俊丽无双佳王爷!只是这锦袍上的四爪龙却是用金丝绣成。金丝绣龙可是皇帝御用,难道端王有异心?使者按下突突直跳的心,笑着恭敬道,“请端王接旨。”原以为端王会开中门摆香案聚集家中所有人,哪知这位王爷只伸出手,嗤笑道:“拿来。”

使者尴尬不已,讪讪把圣旨递了过去,湛洵拽过圣旨,拱手示意告辞,转身拂袖离去,直奔内院。轻轻推开房门,暖意扑面,王妃即墨瑶坐在桌边哼着不知名的歌谣哄着孩子,今喜立于身后随时伺候着,见此情景,湛洵心中仿佛有什么溢出来,满是柔情来到即墨瑶身边,温柔道:“早请好奶妈子,你偏要自己带,身子受得了吗?”

今喜见王爷来了,知道夫妻俩要说体己话,早退出去了。即墨瑶飞了他一眼,面上略有红晕,嗔道:“你知道什么?”

“那她不是占了我的‘地盘’。”湛洵学了无赖样调笑道。

即墨瑶略一思索便知他指的什么,不由大羞,啐道:“呸,没个正经。你,你今日公事办完了?跑到我这儿来讨打?”

湛洵将圣旨扔到桌上,嬉笑道:“我听茶馆里那些粗汉子说,在床上讨老婆打最最销魂。”

“你——微服私访就访了这些个混账话来?今晚罚你跪床头!”即墨瑶只觉耳根都已发烫,却故作正经板着脸道。她初时嫁给湛洵,极不习惯这人的口无遮拦,常常被气哭。后来知道了爱人的脾性,渐渐无奈地接受了,现在有了孩子,竟也学会把玩笑话顶回去。可是望着桌上的圣旨,她的心又开始沉下去,“你什么时候接的圣旨?”

湛洵逗弄着孩子,不以为然道:“刚刚。”

即墨瑶忧虑更甚,她自然知道接圣旨的规矩,像湛洵这么随便接旨那可是藐视天子,是要被诛九族的。她秀眉紧蹙道:“你这又是何必呢?忍一时也无妨。”

“忍是无妨,但我就是不想忍了。他历代晋帝都要靠我湛氏才能做稳大位,可是你看每代晋帝都视我湛氏为心腹大患,而我湛氏世代竟要为晋帝女扮男装保家护土。更可笑的是我湛氏历代祖先还要小心翼翼守护这个秘密,销有不慎便会株连九族死无葬身之地。”湛洵很是激动,背着手来回踱步,猛地站住紧盯着女儿的小脸,长出一口气,道:“在这个天下我是体会不到做女人的乐事了,但是我要给凞儿给我湛氏挣个光明,我要我的凞儿即便是个女子,也是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让全天下人臣服仰视的女子!”

即墨瑶怎会不知她的苦,叹道:“我何尝不知你的心思,你我一体,我自然支持你,只是现在就和朝廷撕破脸面,时机早了些。”

湛洵微笑道:“瑶儿,我虽对不能以女人之身征讨天下略感遗憾,但此生有你足矣。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和凞儿身处险境的。闵踆残暴不仁,早已失了民心,北狄的亢氏统一了大部分部落建立了王朝,亢藏金野心极大,南侵是迟早的事。乱世出英豪,我湛氏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听着湛洵侃侃而谈,即墨反而更加忧心,晋朝虽已风雨飘渺,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断不可轻视。不过看湛洵正在兴头上,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又听湛洵问:“瑶儿,凞儿已出生月余,怎么不见你们有凰一族送婴儿下山?你传了讯吗?”

即墨瑶也觉奇怪,道:“几月前我放了三只雪雕出去,按理应该到了?”正说话间,门外的今喜高声回禀道:“王妃,雪雕飞临王府。”两人听闻,急急出来,果然见高空中有一小白点。即墨瑶将孩子递给湛洵,晃动手腕处的金属链,口中发出一连串奇怪的声音。白点以极快的速度俯冲下来,竟是一只四尺长的通体雪白的大雕。待它落地,即墨瑶继续发出古怪的音调走上前,解下雕爪处的锦囊,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封信和一颗种子。她取出信,读罢又给湛洵看,上面是有凰一族的文字,湛氏历代都有学习。

湛洵不由眉头紧锁,示意爱侣回房,才把孩子放到床上便急切地问:“什么意思?什么叫界门不稳,需要二十年后再见?”

即墨瑶有些好笑看着她猴急的模样,安慰道:“你稍安毋燥,且听我慢慢道来。你知道什么是‘界’吗?其实我们的世界由无数个‘界’组成,就好像一个无限大的蛋筐里有无数个鸡蛋一样,每个鸡蛋内部都有自己的世界,只不过‘界’却不像鸡蛋没有缝隙,有时因为一些原因‘界’之间可以相通,但是‘界’门难寻,而且时常变化,所以你们这个世界基本无人知晓。”

“你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湛洵简直理解不来,像个小孩子一样直揪衣角,“你不是婴儿时期就被送到这里来的吗?你怎么知道这个?”

即墨瑶极喜爱她那无意识的小动作,上前摸摸她的脑门,“又犯傻了。你忘了栖梧山上的太易书院了?”

“对对,湛氏家史上说每一个护送婴儿下山的有凰一族人都会接替上一个成为书院之主,原来就是为了教导你们啊,”湛洵着急问:“那这一次没人来岂不是湛氏要绝后?”随后又自言自语道:“看来我让凞儿做回女子还是明智之举,她和男人也可以繁衍后代。”

即墨瑶轻笑道:“你啊,什么事都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记得我身上的特殊标记吗?”

“当然!你胸前正中镶有一块半寸左右的五星晶玉,”湛洵笑得诡异,“你身上哪个地方我没见过?”

即墨瑶含羞揪住她的耳朵,“又不正经。其实那晶玉是天生的,每个有凰一族都会有的,它便是我族繁衍的秘密。有凰一族所处的世界与你们的世界完全不同,神、仙、妖、魔、鬼、怪、人、精以及各修真的门派混杂在一起。我族是个奇特的存在,介于半神半仙之间,独立于世。我族虽全是女子但孕育却极其不易,怀孕至少十年以上,有的甚至会一孕百年,这视各人体质而言。生下婴儿后需母乳亲自喂养三年,否则孩子绝不能活。这也是我要亲自喂孩子的原因。我族人十年长一岁,十六岁才成年。”

湛洵恍然大悟,“原来我爱妻是仙人啊。怪不得洞房之夜你在极致欢愉时胸前的晶玉放出一道光芒吸了我胸口的一滴心血,我当时还在奇怪,问你,你却一言不发,我只道你害羞,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她伸手抱住即墨瑶,又不解地问:“不对,你不是和人一样怀胎十月生下凞儿吗?”

即墨瑶依偎在她怀里,“当年我先祖救了你先祖后——”

湛洵打断道:“等等,湛氏家史上说是我先祖救了你先祖,你先祖爱上了我先祖,然后才有了我们。”

即墨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觉得凭我先祖的法力需要被凡人救吗?”见湛洵颇为不信,她继续道:“你先祖湛泌当时心情郁闷,游历雪山时迷路,随从全部遇难,她更是奄奄一息,恰巧当时有凰一族的族长之女即墨筠因修炼法术失误产生了界门,正好救了湛泌。湛泌来到有凰一族后无意打听到我族的秘密,自然对即墨筠死缠烂打。我先祖从没出过有凰族地,为人单纯的很,哪里能抵得住湛泌的甜言蜜语。如果湛泌愿意留在有凰族地,通过修炼和丹药,她可以和即墨筠双宿双栖的。可是湛泌报仇心切,执意要回到你们的世界,没有办法,即墨筠只能求助于母亲。族长见女儿心意已决,于是施法暂且让即墨筠成为凡人。可这过程太过痛苦,以至于即墨筠差点为此丧命。即墨筠和湛泌回来后便生下一女,湛泌也知道有凰一族只会有女子出生,索性也让女儿女扮男装,可是她们女儿也需要子嗣,即墨筠只好再次回到族地求助母亲,并带来了离雪山不远处栖梧山的天陨石矿。天陨石矿是炼神器的上佳材料,族长为了维护族地的实力勉强同意。你不知道我们的世界比这个世界更加弱肉强食,族长也是无奈之举,我族没有争强之心却必须要有自保之力。”

“我早知道栖梧山上的太易书院其实是王府训练暗卫之地,没想到还有这么个隐情。”湛洵恨恨道:“都是那姓闵的错。又想用我们又想把我们赶尽杀绝。封我们做端王还要再派个太守来监视,每个湛氏子孙在百天之时都要搞个滴血认亲的把戏,简直是贻笑天下。”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呵呵一乐,“看来我的先祖竟是个无赖。我还以为族长会棒打鸳鸯呢。你们有凰一族要是来到我们这个世界,岂不成了神?”

即墨瑶早习惯了她这忽怒忽乐的情绪,道:“有凰一族有规矩,成年后每个族人享有去留的自由,任何人不得干涉。什么样的种族在什么样的世界自有定数,若随意妄为必遭天谴,曾经有邪魔这么做过,结果亡族灭种,这就是为什么我族不会大量开采矿石,只索取极少部分的原因。再者界门难寻,又极不稳定,界与界之间极少会有人通过。这次的界门因法术失误造成,又在我族之内,即便如此,为了维持界门,耗费了我族多少人的法力。”

湛洵感慨道:“只能说我湛氏幸运。看来先祖是怕有心人知道这个秘密才改了家史。不知我父王知道吗?”

“当然知道,这些事每任王妃都会亲自告知端王的。母后肯定会告诉父王的,不信,你以后和我回族地可以亲自问问她。”即墨瑶话音未落,湛洵跳将起来,“我父王母后没死。”

即墨瑶差点摔倒,故作生气道:“也许你还能见到你先祖呢。”

“什么什么?你快告诉我,到底是这么回事?我有一肚子问题,我都不知该问什么好?”湛洵紧攥住爱妻的手,激动万分。

“你啊,不许再打断我。”即墨瑶戳戳她的脑袋,缓缓道:“其实有凰一族的秘密我也不太清楚,师傅只说以后我们回到族地自会知晓。我只知道先祖即墨筠因为施法变人差点送命,族长不忍想了个法子,出生三年后的婴孩仙质尚弱,施法变人没有大害。但是族长不愿其他人家承受骨肉分离之痛,所以只让我们自家即墨氏承担这个后果。我刚断奶就被送出,还是个无知婴孩,哪里会知道那么多有凰一族的事,送我来的师父现今的太易书院院长也是即墨琬,她其实是我亲姐姐。”她知道湛洵的困惑,又道:“有凰一族寿命极长,族人情坚不渝,一旦立誓皆为伴侣便永世不弃。可是孕育时间长短不一,辈分十分混乱,母亲和娘亲才怀我时,大姐的孩子已经有两个了。因为这样,我族并不重视血缘辈分,除了亲生的两个母亲外,其余皆可结成伴侣。在我们的世界,若是本族人结亲可相互孕育,若是和外人结亲只能是我族人孕育,不过孕育的后代都会是女子而且胸前都会天生晶玉。”

“你为什么不长大再来?我们湛氏为什么胸前没有晶玉,反而后背上有个硕大的金凤凰?”湛洵还是忍不住插话,见爱妻瞪她,讪笑道:“你说你说。”

即墨瑶又道:“有凰一族虽说很是长寿,但是活太久总会觉得无味,这时她们便愿意双双化为仙气守护族地。族地仙气充沛,凡人进去修炼三年五载便可成半仙之体,而暂且成了凡人的婴孩一直待在族地,可想而知,不出几月又会恢复原本体质。我现在是凡人之躯,你也是凡人,晶玉自然不会遗传到孩子身上。你背上的金凤凰是你先祖要求族长施法弄上去的,她怕晋帝会加害她的后代,如果万不得已骨肉分离,背上的印记会作为相认的凭证。”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历代端王王妃早逝看来都是假死,自己带着爱人回娘家逍遥去了?”湛洵撇撇嘴,“爱妃,等凞儿大了咱们也跑,然后等着凞儿带着她的丈夫孩子来看我们。”

即墨瑶悠悠道:“有凰一族只能女子进入。当初族长答应即墨筠让湛氏繁衍的条件之一就是,如果湛氏女子能自行和男子繁衍,那约定便取消。从此界门关闭再不进这个世界。”

“什么!”湛洵又是一惊一乍。即墨瑶轻轻踢了她一脚,“你看,”她从锦囊里倒出“种子”,道:“虽说我族人用晶玉繁衍,但偶尔会降生先天缺陷没有晶玉之人。这时就要靠这个‘双生绕’孕育。把这个‘种子’放在花盆里三年后会长出类似双头‘蛇’的虫草,相爱之人分别将左右腕部凑近‘蛇’头,被咬后,虫草立即死去。而左手腕处被咬者胸前会生出晶玉,但她只能和右手腕被咬者共同繁衍后代。”

湛洵拿起“种子”反复观看,感慨道:“这么神奇?不愧是仙人。”

“所以,子嗣繁衍不成问题,还请相公让凞儿自主寻她心爱之人。无论男女,我们支持即可。”即墨瑶故意撒娇道。

湛洵大为受用,抱着爱人窃笑道:“那是自然。不过你的两个母亲有那么多子女,而我湛氏却一直单传,我们这一辈该多多努力啊。”

即墨瑶满面红晕,“晶玉吸收精血后便会消失在体内,待到重新长出后方可再次生育,我现在是凡人,再次长出晶玉怕是不能。”

“我那些先祖们急不可耐地丢下担子,看来这也是原因之一。”湛洵不怀好意地搂住爱侣,上下其手,“尽人事听天命嘛。”

“大白天的,你别这样。”即墨瑶拼命挣脱禁锢,气喘嘘嘘道“有凰一族怀孕初期三年和生产后三年都不能行房,我现在虽是凡人,但这规矩也只是缩短时间并不是没有。”

“怪不得洞房后三个月你都不准我碰,”湛洵有些心痒难耐“这么说生产后再等三个月就没事了?”见即墨瑶点点头,她掰着手指道:“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月,再等两月就好了。”

看她那副急色的模样,即墨瑶又气又羞,抱起孩子故意板着脸道:“我告诉你,现在我族的族长还是你先祖的岳母,湛泌的妻子即墨筠其实是我母亲的妹妹,算是我姑姑。你娘亲其实是我堂姐,按照辈分,你是我晚辈的晚辈的晚辈。”

湛洵身子一软,仰躺在床上,故意唉声叹气,“将来我孙女会不会娶了我长辈的长辈的长辈啊。”

一晃到了五月,端午节热闹刚过,世子湛凞的百日庆典又到。端州太守田浮备上厚礼,率领朝廷安插的大小官员登门贺喜。筵席上滴血仪式让湛洵脸色铁青。田浮久居是非之地,察言观色了得,寻常人家滴血认亲要么是骨肉失散、要么是丈夫被带了绿帽子,朝廷这样做明摆着是羞辱人家,堂堂端王怎会忍受这等奇耻大辱,还是趁早开溜。开席不久,田浮便率先借口告退,朝廷的人一看田大人走了,纷纷告辞。端王的人个个心中愤怒。自此,双方对立更加尖锐。湛洵招兵买马日夜训练,只等时机成熟。

春去冬来,莺飞草长,五年时间很快过去。小湛凞越长越喜人,湛洵把女儿惯上了天,要月亮绝不摘星星,只要得了一点空便立即回府抱着女儿又亲又啃。这日正是大暑,湛洵不顾炎热,从城外的军营处策马赶回,刚抱上女儿,总管太监湛诚便进来回禀道:“王爷,京城来人传旨,皇上的宠妃端妃不日将和永平公主回端州省亲。”

湛洵和即墨瑶对视一眼,冷笑道:“皇上什么时候有了宠妃?”


作者有话要说:
初写正剧权当练手,所以没有告之。能看下去大家姑且看看,看不下去吐糟拍砖皆可。
照例更文缓慢,当然俺努力变得勤快!一定会的!(握拳,自我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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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第二章
天刚蒙蒙亮,王府内院已开始有了轻微的动静。即墨瑶轻巧地掀开被子,正准备下床,却被一只细长有力的手臂箍住腰身,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这么早起干嘛?”

即墨瑶无奈地摇头笑道:“你平日间比我起得早,偏今日有事,你要装做赖床。快起吧,毕竟你现在还是晋朝的王爷,失了礼节惹人笑话。”

湛洵嘴一撇,翻个身背对她,嘟囔道:“谁稀罕他闵家封的王爷?我端地的百姓丰衣足食,对我这个端王一向爱戴,谁会笑话?”

即墨瑶看着堂堂王爷耍小孩脾气,顿觉好笑,伸手推了推见没有动静,又见外面天光已快大亮,想了想,忍住羞伏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湛洵一骨碌爬起,神采奕奕望着即墨瑶,颇有些不信,道:“你今晚真得愿意让我换个花样试试?”

即墨白了她一眼,红着脸下了床自顾自地做到了妆台前,再也不去理会她。湛洵蹦下床,高兴地吩咐道:“今喜今乐。”两个丫鬟早在门口候了多时,听到传唤立即躬身进来。

用罢早饭,即墨瑶见湛洵没有出去的意思,奇道:“你不去城外亲迎端妃和公主吗?”

湛洵冷冷“哼”了一声,道:“端妃?不过是益阳城外李姓乡绅的女儿,小门小户的,不知怎的竟给田浮那个溜须拍马的家伙寻着了。可笑,我连这位端妃的面都没见过,闵踆却非要给她安个我亲戚的名。”

即墨瑶知道她心里的不甘,叹道:“其实这端妃也是可怜人。外人不知道,你我还不清楚?闵踆哪里会真正待见这些女子。说来说去最可怜的还是那位小公主。”虽都是女子,毕竟即墨瑶亲自生过孩子,将心比心她比湛洵更加对孩子怜惜。

果然湛洵烦躁地摆摆手,“你别说了,本王就在王府迎她。”这小两口俩平时私下称呼都是“你”啊“我”啊,只要湛洵自称了“本王”,即墨瑶就知道,爱人端起了王爷架子,这事便不好再劝了。

午时将近,王府正门前的大街上远远传来一阵金锣声,紧接着两队侍卫沿街两边齐步跑来,转身背对,将看热闹的老百姓隔开。不大功夫,两队太监扛着红毯踏着小碎步飞奔过来,将红毯铺在地上分立两边。又有两队宫女拎着花篮,将香气扑鼻的花瓣撒在地毯上,然后八人抬着的玉辇才缓缓过来。

湛洵绷着脸,带着王妃、世子站在大门口,冷笑道:“闵踆还真会做戏,不明所以的人还真以为他有多宠爱这个端妃。”

即墨瑶一手牵着湛凞,一手趁人不注意掐了一下湛洵的手心,悄声道:“你少说两句。”小湛凞在一旁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会看看父王母后一会又看看宫女手中的花篮,只觉得好玩,身子扭来扭去,想要上前抓那鲜花。即墨瑶无奈地低声训道:“安静些,不许——”她话还未完,湛洵一把拉过女儿,大声道:“小孩子活泼些才好,去玩吧。”这下众人皆是一愣,恰巧玉辇刚到门口,才将落下,小湛凞像是发现了更好玩的东西,身子一窜麻利地钻进了玉辇。即墨瑶无奈地瞪了湛洵一眼,湛洵却好似没事人一般,无谓地笑笑。其余人被这一幕惊呆了,要知道冲撞玉辇可是死罪。一时间整个场面寂静无声,忽闻玉辇中传出一串清脆无邪的笑声,真如山涧玉露滴在玉石上一般,丝丝凉意瞬间抚平了众人夏日的暑热,大家同时睁大眼睛盯着玉辇。

悦耳舒心的童声响起,“我知道,你一定是湛凞。你和书上说得小猴子真像。”

“柔儿,不许这么说小世子。”温柔如水的女声听得众人身子一酥。另一个神气的童声道:“我爬树比猴子还厉害。”大家都听得出这位正是他们未来的端王,均忍不住窃笑。

湛洵面上有些挂不住,假意咳嗽两声。领事太监虽得其意,却很为难,按理皇家女眷省亲百姓该是回避的,可瞧着端王没有一点这个意思,只得硬着头皮请端妃下辇。帘栊一挑,一位女子左右牵着两个孩童缓缓下来,众人只觉呼吸一窒,这分明就是画上的仙女仙童。湛洵眼中也滑过一丝讶异,扭头看看夫人,好像面色如常,于是含笑牵起爱妻的手,来到端妃面前,平静道:“小王恭迎娘娘千岁。”只是说说并不行礼。

端妃也不介意,微笑颔首道:“有劳王爷大驾。臣妾李氏和公主仙柔见过王爷王妃。”又是互相客套几句,湛洵将端妃母女请进了王府。这端妃也是个有心人,自进入端州便一直细细观察,一路看来,端州竟是路不拾遗的人间天堂,心中早存了敬佩之意,今日见到端王的模样,更是暗自赞叹不已,又见这王府古朴庄重,一点奢华之风也没有,顿时端王的形象又高大了许多。湛洵只觉得烦闷,要不是皇上给端妃安上个自家亲戚的名号,她用得着把人往家里带吗?忙来忙去弄得鸡犬不宁。再看看爱人,虽说外人看来即墨瑶一直表现得大方得体进退有度,可是她怎么看都觉得爱人是在强颜欢笑。

好容易挨到掌灯时分,一回房,湛洵转身立即抱住即墨瑶,鼻尖在纤细的颈脖处蹭了蹭,深深吸了两口清淡的体香又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可累死我了。”

即墨瑶冷谈地推开她,只吩咐下人要沐浴更衣,便再不看她一眼也不多说一句。湛洵莫名其妙,想想又不明所以,干脆直接行动,来到偏房绕过屏风死皮赖脸地要求同浴。即墨瑶涨红了脸,就是不吭声,弄得湛洵十分无趣。上床歇息后,即墨瑶也是背对着她,看样子气性未消。湛洵左思右想找不到原因,一急之下强行扳过即墨瑶的身子,翻身压了上去,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道:“总要给个原因吧?这样冷落我算什么?别忘了你今早儿答应过我什么?”

即墨瑶别过脸,幽幽道:“王爷还会有兴趣吗?那位端妃不是更入您的眼?”她二人相伴多年,彼此非常了解,今日湛洵眼中极快滑过的一丝惊艳早被即墨瑶看见,心里老大不痛快。

湛洵哈哈大笑,道:“原来仙人也吃醋啊。”见即墨瑶仍是板着脸,忙道:“不过是见她的模样有些诧异罢了,就跟见一件漂亮的瓷器觉得好看没两样,在我眼里只是个玩意。谁会放着好好的人不爱,去爱瓷器?更何况我妻子比她好看多了。”

即墨瑶闷闷道:“人贵有自知之明,她可比我漂亮。”

湛洵用鼻尖点点爱人的鼻尖,乐道:“前不久微服到田间,有个农夫和个酸腐书生不知因为什么在吵架,那书生哪能骂过粗野汉子,被逼急了,竟连带着骂了农夫的婆娘。你猜农夫怎么回的?粗野的话别污了你的耳朵,我只说其中的几句,太绝妙了。‘看在眼中的山珍海味不如吃进肚中的白馍,画中的天仙女不如搂在怀里的自家婆娘,你个穷酸书生一天到晚做梦想那些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半夜里还不是只能抱着破席子睡。老子的婆娘虽然又黑又粗,吹了灯上了炕抱在怀里一样热乎’。”她把农夫得意轻狂的声音学得惟妙惟肖,听得即墨瑶“扑哧”一笑,随即又冷下脸道:“人家端妃是仙女,我只是黑粗婆娘?”

“天啊,夫人,爱妃,你饶了我罢,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湛洵不顾爱人挣扎,上下其手,口中还不停道:“漫漫长夜,良宵苦短,你答应的事可不能不算。”即墨瑶被她折腾地渐渐软了身子,还不甘心地要说些什么,嘴早被堵得死死,只得认命地由她去了。

次日,按照惯例,端王和王妃还得去给端妃请安作陪,说白了就得领着母女俩陪吃陪喝陪玩。湛洵一肚子不愿意,架不住即墨瑶的“威胁”,只得悻悻地跟在后面,她倒是吸取了昨儿的教训,正眼都不瞧端妃,只围着自家女人转。端妃也是个明白人,怎会去招惹面色不善的王爷?只和王妃淡淡地说着话。

湛洵百般无聊,脑子早歪到昨夜去了,不由心潮澎湃,换个花样果然无比销魂。她悄悄瞄了一眼爱人,小腹顿时一紧,恨不得即刻将人拖到僻静处“就地法办”,对了,以后可以试试在外面。她在犹自傻乐,却被众人瞧个正着。端妃是外人不好说什么,即墨瑶知道她这幅德行,面上心里羞得不行,根本不敢开口,生怕激起她的胡言乱语,下人们瞧见也当没瞧见哪敢开口。只有两个孩子童言无忌。

“你父王是中暑了吗?”小公主闵仙柔好奇地问,在她的眼中只觉这位王爷笑得太古怪。

小湛凞看了一眼父王,不以为然道:“没事,父王经常对着母后发痴,全府上下谁都知道。”话一出口,即墨瑶气羞交加,连瞪了湛洵十几眼,方将她拉回神。美梦没了,湛洵还有些不满,又不敢对夫人怎样,只能冲着女儿道:“去去,带着公主去玩去,别在这碍事。”

湛凞嘴一撇,牵着小公主的手大步地走在前面。没多远来到一处满是荷花的湖泊,岸边柳树成荫,甚是凉爽。即墨瑶命人在树荫下摆上茶点,对端妃笑道:“这里已是王府中最美的地方,娘娘自皇城来,见过大世面,勿要嫌弃府中简陋。”

“王妃说得哪里话,这里清爽宜人,有一股天然之态,真是个舒心去暑的妙地。”端妃倒是一派真诚,只是看见小湛凞一刻也不得闲,上蹿下跳,一会爬上柳树摘柳条编成帽子一会到湖边去拽荷叶顶在头上,生怕女儿在旁跟着遭殃,吓得脸色有些变了,赶紧吩咐身边的太监,“还不赶紧去照看世子。”

即墨瑶忙摆手制止道:“不碍事。她就是这个性子,被她父王宠坏了。要是天更炎热些,她还要下水游会呢。”

如此养女儿,即便她是将来的女王爷,又怎能有好男儿愿意娶她?端妃暗自诧异,身边跟随的首领太监倒是阴阳怪气地急切道:“世子真是天纵英姿啊。”这太监自从领了随端妃到端州的差事,自以为是皇上身边的人,端王必定高看一眼,金银珠宝那是少不了的。可惜端王都没瞧过他一眼,心中早存了恨,今儿逮着个空子,仗着自己是皇上的人,端王又能怎样?少不得要出这口恶气。

湛洵眯起眼睛,乜了这太监一眼,阴笑道:“那当然。当年皇上封我家凞儿的圣旨怎么说的?人品出众!那会儿凞儿刚过满月吧。”这话明显在讥讽皇上,这太监立时不敢接话了,他不糊涂,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湛洵说得有恃无恐,还是少惹为妙,只是让端妃很尴尬。

即墨瑶赶紧圆场道:“明儿让凞儿陪着公主出去转转,臣妾陪娘娘说说私房话。”她知道皇家规矩,妃子省亲其实就是从一个牢笼转向另一个牢笼,是不能随便外出,除非有皇帝的圣谕。未成年的公主到没有这方面的顾虑。端妃名义上是端王的亲戚,实际上怎能不想自己的亲生父母,即墨瑶私下已做了万全准备。

端妃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当下感激地点点头。湛凞耳朵尖,一下窜过来,嚷嚷道:“我自己带仙仙去玩,不要下人跟着。”

“胡闹,怎可随意给公主起名号?”即墨瑶口中斥责道。

“小孩子,无妨。”端妃赶紧笑道。

湛洵不满地看了妻子一眼,心疼地搂过女儿,哄道:“可是没人跟着,凞儿买了东西谁替你拿呀?不如只让今乐远远跟着,替凞儿拿东西,其余下人,父王不让他们去。”

湛凞歪着小脑袋勉强答应了,又抓起闵仙柔的手跑去玩了。两个孩子的笑声不时传来,闵仙柔羡慕道:“你父王对你真好。”

湛凞很骄傲,“那是。我父王最好了。你父皇呢?”

“我没见过父皇。”闵仙柔到没有悲伤之意,只是这话引得端妃一阵心酸,即墨瑶想去安慰却无言可说。

首领太监看看日头,道:“李妃娘娘该用午膳了。”

“你母妃不是叫端妃吗?”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湛凞已经开口问道。

“听宫里的下人说,这是父皇的要求,宫中的贴身随侍都唤母妃为李妃。”闵仙柔到底只有五岁,哪里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众人紧张地看着端王。湛洵此刻面上风轻云淡,可晚上一回房,咬牙切齿道:“闵踆竟厌恶我到如此,连个端字都不许人提起。再不反,真是坐以待毙了。”

即墨瑶劝道:“这可是件无路可退的大事,须得从长计议。如今北方威胁日重,国内盗贼四起,朝堂混乱不堪,三位皇子各自有了势力,大位之争已然惨烈。闵踆现今六旬,有心无力,压是压不住了,即便不为自己,他也要为儿子考虑,绝不会在此时公开和你决裂。”湛洵默然点头。

孩子可不知道大人的忧思。一大早,湛凞穿戴整齐快乐地去找闵仙柔。小公主因昨日失言被母妃说了一通,故而兴致不是很高,跟着湛凞低头垂目不敢行差踏错半步。毕竟是小孩子,到了街上热闹起来,立刻又恢复了活泼。旁人见两个十分漂亮的孩童,不免多看几眼,只道是哪家大户的孩子被奴婢带着出来玩,殊不知暗卫已经四下就位,可能身边提着篮子叫卖的小贩就是其中一位。

两个孩子玩得尽心,尤其是湛凞根本不愿回去,今乐无法只得带她们去了城里一家最有名气的酒楼。湛凞好热闹,不愿去楼上雅间,她平日识字不多,胡乱点了一大桌子菜,学着大人样,招呼小公主吃喝。闵仙柔哪能和湛凞一样,一言一行皆有专门嬷嬷教导,小小年纪举手投足间优雅异常。今乐看着对比强烈的两个孩子,暗想,瞧瞧这位小公主的吃相,真是斯文。不过还是自家小主子好,这吃相绝不会挨饿。正胡思乱想间,旁边一桌的六人围着个卖唱的小姑娘闹将起来,非要让小姑娘唱个荤曲,那小姑娘红着脸委屈地直掉眼泪。掌柜的忙跑出来说好话解释道:“各位爷,我们端地民风淳朴,不大重视礼教,女子抛头露面养家糊口是常有的事。这小姑娘就是来卖唱赚钱的,不是各位爷想象的那样。”掌柜的有些见识,他知道中原的女子能抛头露面的都是些风尘女子,和端地根本不同。那些个中原酸儒因此瞧不起端地,认为端人是未开化的野蛮人。

“爷想象的哪样啊?唱曲的还来装清高?”六个客人中有一个猥琐地笑道,明显的京城口音。在他们印象中卖唱女和青楼女没什么两样。

掌柜的沉下脸道:“各位爷,我们端王可是位一心为民的好王爷,您几位要想在端地撒野,也要掂量掂量脑袋的重量。”

六人中有一位怒道:“老子们是御林军,专门护送端妃来这个鬼地方,除了皇上谁敢动我们?你们端王要是动了我们,就是谋反。”众人一听变了颜色,今乐怒在心头,只是碍于小主人在此不好轻举妄动。偏湛凞是个好事的主,立即跳起大声道:“在我家端地,不管你们是谁,敢做坏事一律杀头。”童声童气却引来了几人一阵狂笑,见有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坐在旁桌,身边只有一个婢女,这六人越发猖狂,有个满身酒气,晃着脑袋傻笑道:“好漂亮的两个娃娃,也不知是哪个美人生的?”另一个搭着他的肩坏笑道:“把她们带走,让她们娘来找我们。”说着,几人哈哈大笑围了上来,今乐恨得牙根痒痒,正准备让暗卫上前,有人突然站起,硬气道:“这里是端地不是你们晋朝,我们端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管你是谁一样治罪。”

那几个浑人见这人头戴方巾,知道是个书生,纷纷讥讽道:“端州也有书生?”“肚子里是不是草包啊?”“别不识字吧。”“瞧他那样,这就叫沐猴而冠。”……

书生气的发抖,那几人还不依不饶,其中一个看似领头的走上前奸笑道:“这么有学问不如我考考你?答错了,你从我胯下钻过去,答对了,我找块豆腐撞死。”众人听他分明在耍无赖,那书生倒有骨气,不愿他们侮辱端地学子,仰头道:“我端地人才千万,郭桢无能,虽居于末流但也愿意讨教一二。”

领头的“嘿嘿”冷笑道:“那你听好了,我的头发有多少根啊?”众人没想到这人出了个如此耍赖的问题,均十分气愤。那书生郭桢更是脸色发青,指着他说不出一句话。领头的得意万分,正要羞辱书生,突听有个女童娇声道:“我来替他回答可好?”他转身望去,竟是那两个孩童之中最好看的一个,只是一怔,领头的又哈哈大笑道:“你?好好,要是回答不出来,这书生一样要钻我的裤裆。”他以为不过是小孩子的天真之语。

“如果答对了,你会找快豆腐撞死,这话算数吗?”闵仙柔灿然一笑,五岁女童的笑容竟晃了众人的眼。

领头的道:“当然。”

闵仙柔又道:“那用我找来的豆腐可以吗?”

“可以可以。”领头的笑得猖狂。众人均是摇头,真是孩子话,哪儿的豆腐不一样?怎么撞人?那书生郭桢已经面如死灰。

却听闵仙柔又道:“口说无凭立字为据。”所有人都以为这是玩笑,可是湛凞非要跟着闵仙柔胡闹,今乐也没办法,只得让掌柜的取来纸笔。闵仙柔有板有眼写了字据,让书生郭桢和领头的签字画押。领头的笑嘻嘻写了名字按了手印。郭桢颤抖着双手咬牙忍辱提起了笔,看到上面工整娟秀的字迹,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再看看那五岁的女童,心中竟不由自主地升起了希望,他再不犹豫签名按印。闵仙柔朝今乐挥挥手示意她俯下身,在她耳边说了悄悄说了几句,今乐突然笑了,吩咐一个暗卫照样去做。

领头的见闵仙柔迟迟不说,不耐烦道:“小娃快说。”

闵仙柔不慌不忙,像个小大人笑道:“你的头发有十万八千根。不信你可以自己数数。”

“胡说,”领头的没想到无赖的问题居然引来无赖的答案,他眼睛一转,犹自得意道:“我当然数过,我有一万根头发,你输了。”众人都觉得这就是儿戏。

闵仙柔静静道:“你的问题是你的头发有多少根,并没有说什么时候长的头发。头发剃了可长,只要反复剃发,待到数量到了我说的数字,随后再不让你长发,我不就赢了?”众人俱是一愣,领头的好笑道:“你有本事让我不长头发?”今乐恶狠狠道:“在端地,我们端王府还是有本事让你不长头发。除非你能马上不长发,那有一壶开水只要你浇在头上,你就赢了。”众人听闻是王府中人,立即欢呼起来。几人顿觉不妙,领头的还嘴硬道:“输了就输了,你找块豆腐,我撞就是。”众人气愤难当,难道就这样便宜这伙混蛋。

闵仙柔含笑不语,不大功夫,几个下人抬着个用厚厚棉被包裹着,像大石块的东西进来,离得近的人顿感一阵寒凉。下人将棉被打开,众人定睛一看,原来竟是王府地下冰窟里运来的硕大冻豆腐,大家畅快地哈哈大笑,有心看那伙出丑。领头的手足发软,差点瘫倒。

“好。”从楼上雅间下来一人,跟面跟着四个侍卫。湛凞一见,立即扑上去,大叫,“父王。”众人一起跪下叩首。宝贝女儿上街,湛洵哪能放心,一直悄悄跟着。她抱起女儿,走到闵仙柔面前上下打量,面露赞赏之色,回头又吩咐道:“将几人拖下去交与府衙,告诉他们要秉公处理。”随后又看看郭桢,道:“真乃我端地铮铮铁骨的好男儿。”郭桢没想到竟得端王赞誉,一时激动地哽咽起来。湛洵满意他的表现,道:“王府需要几个幕僚,你去试试看。”郭桢急忙重重叩首谢恩。

出了酒楼,湛洵对心腹侍卫卫绪道:“去查查这个书生,如若可疑,”她不再言语,卫绪立即躬身离去,可疑者杀无赦这是铁律。一行人回府后,湛洵安顿好女儿,回房将今日所见和即墨瑶说过。

即墨瑶略有吃惊,“前两日竟没瞧出来,原以为她不过是个循规蹈矩的公主,却这般奇智玲珑。”

“还不止呢,最难能的是她心思缜密,居然晓得立字为据,根本不像五岁幼儿作为。”湛洵不住赞叹道:“此女若加以培养,若能辅佐我凞儿,那我湛氏逐鹿天下,真是,真是,”她激动地来回踱步。

即墨瑶怎会不了解她,“你想将她培养成棋子,放在皇宫替你做事?你怎能忍心去祸害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她和凞儿一般大,如果有人这么对待凞儿,你心里是什么滋味?”

见爱人生气,湛洵忙哄道:“我也是胡乱说说,她一公主又那么聪明,我拿什么制衡她?万一被她反咬,凞儿岂不吃亏?”她赶紧挑了别的话头,道:“你今儿和那端妃私下说了什么?”

即墨瑶知道正事要紧,不再赌气,展开桌上一幅画卷,湛洵跟上去一看,又惊又喜,手指轻轻拂过画面,仍有些不信地问:“这是真的?”

“不知道,把图多复制几份,派人悄悄去核实。”即墨瑶冷静道:“不过她既然肯把这幅山河社稷地理图给我们,也说明了她的诚意。”

湛洵这时也平静下来,“她一小小端妃,怎么会得到这么珍贵的地图,这可是晋朝花了几百年费了无数人力心血才画来的。有了它行军打仗事半功倍,闵踆会轻易让人偷去?”

“据她自己说,闵踆表面上对她恩宠,实际对她厌恶得很,可下面人不知情,她有了此层身份,出入一些不太重要的宫殿挺方便,其中就包括御书院。这御书院按理该是极其重要的所在,可惜朝纲败坏,那里自然也跟着没人管理。真想去看看。”即墨瑶轻叹道:“端妃本是闲来无事去那儿看书打发时间,谁曾想竟发现这地图。她也是个机灵人,立刻就将这图藏了起来。”

湛洵心里明镜似的,道:“机灵?怕是有心吧。今天她和她父母见面如何?”

“也没什么,无非是抱头痛哭。”即墨瑶悠悠叹道:“当初田浮给了她父亲一把笔钱,其实是把她买下了。现在她父亲又何必装模装样作此姿态。”

湛洵嗤笑道:“我说我端地也不敢有强抢民女的事。那田浮溜须拍马自有一套,他以为送了绝色美女,闵踆便能高看他一眼?连闵踆好男色的性子都没摸清。不说这些了,那端妃献这图有什么条件?”

“希望能得王爷庇护,母女俩不想再回京城。”妻子话一出口,湛洵便心中有了数,道:“你性子软,既然收了这图,想必已经应下她什么了吧。”

即墨瑶真有些生气了,“你若另有打算,我且回了她去,免得误了王爷大事。”

“又来了,说说而已,”湛洵搂住妻子,讨好笑道:“留她们也不是难事。只不过闵踆突然允许一个名义上的宠妃回来省亲,其中必有蹊跷,我须得小心。”

即墨瑶缓了口气,“我也是见她们母女实在可怜。你也知道闵踆对她们其实生厌得很。没了利用价值,她们母女迟早被祸害。”

湛洵略一沉吟,道:“闵踆的三个儿子各自培植了不小势力,都冲着皇位去。成王败寇,赢了的容不下输了的,所以个个憋着劲,一旦形势不妙都等着反呢。他儿子们闹腾无所谓,我却不成。最近他命李朗率二十万精锐驻扎在雁翎关。哼,雁翎关乃是端地进入京城的必经之地,而北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全晋朝最精锐的部队不去抗击外敌,却来防我?此次名义端妃省亲,实则是来探我虚实,一旦我有异动,二十万大军会直扑我端地,李朗是晋朝头员猛将,闵踆也真瞧得起我。”

听她这么说,即墨瑶便知她已命暗卫查过一切,遂放下心来,道:“我知端妃的事让你为难,也知你素有大志,只是希望你凡事能多为凞儿考虑。”

湛洵道:“那是自然,我如今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她。否则随便找个皇子扶植上位,我也用不着这么累。”

两人正温存着,湛诚门外回禀道:“王爷,秦先生和几位将军已经在偏厅候着了。”

“你去和那端妃说,她所求之事我应下就是。”湛洵亲了下爱人的额头,随即前往偏厅。一位老者和三位年轻将领见她进来,躬身施礼。湛洵坐了上座,示意湛诚扶老者坐下,又扫了一眼那三人才开口道:“李朗率二十万大军驻扎雁翎关,对我端地虎视眈眈。马老将军在北边抗击北狄脱不开身,特地向本王推荐了你们三位。本王欲在你三人当中选一位去镇守护城,以防李朗。你们也知护城是端地东南门户,不容有失。你们三位既是马老将军推荐必有过人之处,本王也就不考你等兵书骑射,只问你们一句,给你们十万大军可敌得过李朗?”

其中两位立即豪言道:“末将定不辱使命。”只有一位瘦小干瘪的将军低头不语。湛洵看在眼里,问道:“这位小将军为何不语?”

那瘦弱将军道:“若是王爷给末将四十万大军,末将许能取胜。若是有二十万大军,末将只敢保证全身而退。若是只有十万大军,末将实在无能。”

另二位均露出不屑之色,有一个更是出言讥讽道:“赵岩,人人称你是‘如鼠’将军,一天到晚瞻前顾后,果然贴切得很。怕死就不要到我端军来效力。”

那位赵岩将军却如同没听见一般,面无波澜。湛洵这时问道:“赵岩将军,本王问你,给你十万大军,只要你守住护城,你可能做到?”

隔了一会,赵岩才道:“勉力为之。”

湛洵故意强硬道:“本王要你务必做到呢?”

赵岩又停了一会,道:“末将请王爷给末将临机专断之权,末将愿以护城共存。”

湛洵也没表示什么,挥手让那三人下去了,转头对老者笑道:“秦先生以为如何?”

老者捻须微笑道:“王爷心中已有决断,何必问老朽呢。”说罢两人一齐大笑。湛洵道:“李朗年方四旬,身经百战,是员虎将。马老将军对他都不敢轻言取胜,何况他人?这赵岩将军年少沉稳,可堪大用。只是。”她有意顿住。

老者接话道:“只是此人过于沉稳,王爷担心日后开疆扩土,此人会贻误战机?”老者站起拱手道:“老朽秦元已跟随过三代端王,您的祖父父亲皆有雄才,一心想走出端地入主中原,奈何天妒英才。”

听到这,湛洵暗自吐舌,自她知道真相后,对湛氏的长辈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有敬重心,又听秦元道:“如今乱象将现,王爷欲救万民于水火,实乃百姓之幸事。然晋朝尚有喘息之力,此时出兵时机不对。王爷应该勤修军政,打好根基。端地便是我端人的根基,犹如大树根系,扎得越深越牢靠,将来无论枝叶如何被砍伐,都会无妨。这赵岩便是守护根基之人。”

湛洵点头道:“本王不过二十有四,就等个十来年又有何妨。”

秦元赞许道:“王爷能忍常人不能所忍,日后必成大器。只是田浮那帮朝廷派来的人断不能留了。”

湛洵道:“我正有此打算。对了,本王给先生寻了个学生,此人叫郭桢,颇有些风骨。本王已派人去查了,若没有可疑,就劳烦先生多教导些。”又说了些话,湛洵命人送秦元回去了。

待到湛洵回内府,端妃早领着女儿来谢恩,见湛洵颜色淡淡,于是识趣地告辞了。

又过几日,眼见快到回京之时,湛洵仍毫无动静。端妃也不是个寻常女子,竟沉得住气不去问询。宫女太监们倒为回程忙碌起来。

即将回宫的前一晚,端王夫妇终于来看望端妃母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肯定二更,存稿先奉上。下一章晚上写完就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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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第三章
端妃见王爷夫妇来,心中一喜,面上不动声色,平静施礼道:“连日来臣妾母女有劳王爷王妃照顾。”随后又吩咐随侍道:“你们都下去预备明日回京的事吧。”随侍们低头告退。

即墨瑶自从听了湛洵说起闵仙柔的事,极其喜爱这个小公主,立即走过去抱起她坐在旁边逗她说话。

湛洵淡淡看了一眼端妃,颇有些赞赏道:“本王原以为娘娘不过美色出众,却不想娘娘竟有大将之风,沉稳如山,小王真是眼拙,惭愧。”

端妃李氏微笑道:“王爷哪里话。民女本就是乡绅之后,父亲贪财好利,致使民女无所依托。民女羡慕王爷夫妇伉俪情深,若是民女也能得一心人相伴,情愿粗茶淡饭清苦过活,只是这一世怕是不能遂愿了。民女只求女儿平安成长,将来看她嫁人生子,此生便无憾了。”

湛洵见她自称民女,知她已决意脱离皇宫,不由对她的勇气又多一层赞叹,“小王看你识文断字,颇有见识,想来你父亲对你也是喜爱的,不然如何会请人教你这些?”

李氏苦笑道:“父亲哪会这样对我?民女所学皆是母亲所教。民女外祖父乃是私塾先生,因重病无钱医治,无奈之下母亲只能嫁与父亲,换回外祖父一命。父母感情不睦,后来父亲娶了二房,更加冷落母亲,民女在家中不过就是个物件,值钱便多买些,不值钱还不知怎么丢弃呢。”

湛洵见她伤心,也不便多问,扭头看看闵仙柔,道:“小王终于知道小公主的聪慧来自哪里了。只是不知公主是否有救母的勇气?”湛洵从袖中拿出个精致的小瓷瓶,放在桌上,对李氏笑道:“此药服下后会全身奇痒,长出红斑,形状很是吓人,不过半月便会消失,于身体没有大碍。”

李氏已明了湛洵的计策,只是涉及女儿到底不安,“民女服药不可吗?”

“夫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湛洵也不再称她为娘娘,“小王这计谋无非是制造公主重病暴亡,夫人伤心过度遁入空门的假象。一个妃子因痛失爱女做出过激行为无可厚非,何况入了空门便不受红尘约束,皇帝也不好说什么。但如果夫人暴毙,那公主是皇家血脉,无论如何是必须会京的。”

“可是这药?”李氏也知湛洵所言有理,只是女儿才五岁,要受这苦,她实在不忍心。

“夫人,这戏是给田浮看,更是给闵踆看的,不做的逼真,谁信呢。”湛洵是对着李氏说的,眼睛却看着闵仙柔。

闵仙柔小小年纪,毫无惧色,只是想了一会才清脆说道:“为了母妃,本宫不怕吃苦。只是父皇要强行带母妃回去,王爷又能怎样?”

湛洵眼露欣喜,不住点头,道:“若真是如此,小王会让端妃娘娘因伤心过度而身亡的。”

闵仙柔从即墨瑶怀中跳下,拿起药瓶一饮而尽。这一幕瞧得李氏和即墨瑶心惊肉跳,湛洵却是越来越赞赏这个女孩。

当天深夜,端王府被小公主突如其来的重病闹得鸡飞狗跳。端州太守田浮立时接到消息,天快亮时带着七八个大夫匆匆赶到。眼见这些大夫个个面色凝重,田浮也焦急起来。湛洵把他的表情尽收眼中,故作沉重道:“田大人还是赶紧把公主送回京吧,宫中不比端地,御医医术高超,肯定有办法的。”

“不可不可。公主情形凶险,如若路途颠簸,怕是不能坚持。”这个开口的大夫是王府请来,本就是湛洵的人,自然受过叮嘱该说些什么。其余大夫是田浮临时从益阳请来的,根本不认识这等怪病,只能一味地附和点头。

“那公主到底是什么病?”田浮更加焦虑。

“恐是水土不服。”又是刚刚开口的大夫。

田浮疑问道:“水土不服?来了这几日都是好好的,偏偏要走了才水土不服?”

那名大夫镇定道:“大人有所不知,若是一开始便发病,反而没什么大碍,调理几日即可。反而像这样,初时没症状,其实毒素已累积体内,待到最后突然发病,才是最凶险的。不信,大人问问其他大夫。”那些大夫们自然跟着点头。

田浮瞧见大夫们的模样心烦不已,只得讨好地看着湛洵道:“还请王爷劳心,下官这就回去上折子。”

湛洵故意阴着脸道:“本王不怕劳心。只是田大人不让公主回京,如果出了事,谁来担待?”

田浮也知端王的意思,赔笑道:“下官会在折子中写明的,王爷尽管放心。现今还是救治公主要紧。”湛洵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田浮心中自然对端王又气又恨,这些年在端州,他装孙子装乌龟,早就恨不得将湛洵剁烂撕碎,正在咬牙中,突然瞥见端妃的亲生父亲从房中面色如常地出来,赶忙迎上去寒暄起来,这才得知,端妃回京,她父母天不亮便悄悄来送行。

两人说话的场面被抱着女儿出来的即墨瑶看个正着。小湛凞得知她的仙仙病了非要来看望,一见之下竟哭闹着不肯走。即墨瑶只能等女儿累了睡过去才抱她出来。见田浮和李氏父亲窃窃私语,她心中闪过一丝疑虑,却因忙着女儿忽略过去。等午后见到湛洵,她将此事一说,湛洵也觉得有些不对,忙命人暗中监视这二人,却并无异常。

又过十日,眼见这场戏要到收尾之时,李氏守着女儿,内心煎熬万分,偏生闵仙柔乖巧异常,竟忍着难受反过来安慰娘亲。李氏含着泪每隔一个时辰亲自给女儿用温水洗身以减轻她的痛苦。身边的宫女太监早已疲惫不堪,趁着深夜无事个个躲在角落里偷懒熟睡。李氏也知奴才的辛苦,便随他们去了,屋中只剩她们母女。她见无事便靠在床边闭眼假寝,忽闻耳边传来细小的动静,她以为是女儿醒了,睁眼一看,竟有个蒙面黑衣人站在她的跟前。李氏来不及害怕,下意识朝女儿看去,见女儿瞪着大眼睛已醒,这才反应过来欲要大声呼救,哪知嘴还未张,只觉胸前一凉,一把利刃插入了身体。李氏当即气绝。那黑衣人抽剑又向闵仙柔刺去,眼见小公主性命不保,突地又一黑衣人现身一把拉住前一黑衣人,低声道:“李妃已死,任务完成,切勿节外生枝。”

“可是,”前一黑衣人盯着面无表情地闵仙柔,悄声道:“斩草不除根,恐怕——”

“上面的命令是铲除端妃。虎毒尚不食子,她毕竟是皇家血脉,万一将来,”后一黑衣人扫了一眼闵仙柔,小声道:“你看她睁着双眼却一眨不眨,显然是被吓傻。不过一五岁幼儿,能懂什么?快走吧,迟则生变。”前一黑衣人点点头,双双消失在黑夜中。

一会儿进来的宫女被这一幕吓得失声惊叫。湛洵和即墨瑶听闻后急急赶来,见到闵仙柔的模样,即墨瑶又伤心又心疼,疾步上前搂住闵仙柔,还未开口安慰自己先泪流满面。

湛洵咬牙狠声道:“湛诚,今日何人当值?”

“回王爷,是金都尉。”湛诚刚回话,有一青年侍卫当即跪倒,十分肯定道:“王爷,卑职以项上人头担保今晚绝无敌人来袭。”

湛洵冷冷地盯着他,阴沉道:“那你就割下人头,以谢端妃吧。”

这金都尉也是位铁铮铮的汉子,见主子不信任,立即磕了个响头,拔出佩剑架在脖颈处,朗声道:“金熊有负王恩,情愿一死。”说罢,正要自刎,突听闵仙柔轻声说道:“我知道谁是凶手,请王爷替我娘做主。”众人不可置信,都诧异地看着这个小女孩。

闵仙柔从即墨瑶怀中下来望着湛洵,眼眸中没有一丝波澜,“请王爷把我娘的贴身随侍都集中起来。”湛洵虽疑惑,但也依言照办,她深知不可小瞧这个小女孩。

不大功夫,十名太监宫女便集中在院内,个个面有惊骇不明之色。湛洵看这几位皆很平凡,实在不明所以,只能看着身边这位小不点。闵仙柔扫了他们一眼,转头对湛洵道:“请王爷派人搜搜他们的住处,藏有夜行衣者便是凶手。”

湛洵眉毛一挑,看看跪在地上的侍卫,大喝道:“金熊,你还等什么,还不带人去搜?”

金熊见王爷发话,知道自己的命保住了,感激地看了闵仙柔一眼,领命而去。半柱香时间,金熊拿着一个包裹过来,躬身道:“王爷,找到了。”湛洵点点头,一个眼神示意,一群侍卫将两个相貌平凡的太监团团围住。

那两名太监立即跪下痛哭流涕大呼冤枉,看样子实在不像是杀手。湛洵也不说话,只是颇为玩味地看着闵仙柔,一心想瞧瞧这个五岁的女孩是怎么辩驳的。

闵仙柔冷静地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态度,“你们不用狡辩。当时行凶者说李妃已死,后面他又说,上面的命令是铲除端妃,这恰好说明是行凶者是我娘身边的人。”

要不是顾着场合,湛洵几乎要鼓掌了,“原来如此。李妃是贴身随侍的称呼,端妃是外人的称呼。行凶者脱口而出的必是他所熟悉的。好好好,真是太好了。”她现在看闵仙柔的眼神,就像是看个天下最奇珍的宝物。

那两名太监收起了可怜相,冷冷地站起。其中一个怨道:“我说要斩草除根,你一时大意,如今祸事了吧。”说完,嘴角流出一丝黑血立时毙命。另一个也不管伙伴,只一味盯着闵仙柔,半响长长出口气,从牙缝中挤出一个词:“妖孽。”说罢也咬破口中的毒囊,立马毙命。

湛洵挥手示意让人将尸体抬走,她再去看闵仙柔,小姑娘已经昏倒在爱人的怀中,她忙命人救治。女官周大夫是湛洵的心腹,她亲自替闵仙柔解了毒,又把了脉,确定没有大碍才离去。湛洵站在床前望着小姑娘出了会神,突然吩咐湛诚道:“立即告之秦先生,让他飞鸽赵岩,严防李朗来袭击。让卫绪动手吧,务必一网打尽。”即墨瑶看着爱侣离去的背影,眉头紧蹙,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午时暑热正盛,王府书房内,湛洵看着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田浮,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本王知田大人熟知各朝各代的酷刑,曾经在京中时让个死硬的匪徒说了实话,本王着实佩服,就不知怎样才能让田大人开口?”

田浮不禁打了个冷颤,他以折磨人起了仕途,深知那些酷刑的残忍,赶紧不住地叩首,哀求道:“王爷何必和小人一般见识。小人真不知王爷想知道些什么,小人来端地不过担个太守的虚名。”

湛洵微微笑道:“确是虚名。哼,事到如今本王也不瞒你,端地的一切尽在本王的掌握,你暗地里建起的死士斥候、你的所有心腹,全是本王的人,是本王授意他们接近你的。”

田浮瘫软在地,绝望道:“既如此,王爷还想问什么。”

见他这幅模样,湛洵不屑道:“本王只想知道,你是如何得知本王欲助端妃的谋划?”

田浮了无生气道:“那日公主生病,我正巧碰到端妃的父亲,听他无意说起。我将此事飞鸽京中,几日后便接到密旨要铲除端妃,嫁祸王爷,好让李朗将军师出有名。既然我身边全是王爷的人,想必王爷也都知道,既然没有阻止,可见王爷也想铲除端妃,我倒是帮了王爷的忙。”

湛洵摇头道:“果然如本王所猜。本王若想杀端妃,有无数种办法,何必选最笨的一种?本王是想将计就计,找个名头,将闵踆派到端地的一干人等一网打尽,可惜万没想到,闵踆竟将太监训练成杀手。晋朝乱成这样,闵踆却依旧皇位安稳,是有些手段。看来本王要重新审视闵踆了”

“原来如此。我若派人行刺端妃,必定会被活捉,只要刺客供出我,想来便可名正言顺被王爷铲除。王爷的手段也不遑多让。”田浮哀哀道,“我也不求活命,只是家中尚有个不足三岁的幼儿,只求王爷能饶他一命。”

“知道那两个太监是怎么死的?”湛洵将昨晚之事说出,阴冷一笑道:“斩草除根,本王可不敢小看幼儿。卫绪。”湛洵话音一出,有个中等身高的侍卫进来跪下。湛洵满面杀气,狠狠对他道:“一个不留。”那侍卫领命,拖着田浮下去了。又一会,有两个中年夫妇被侍卫推进来。

湛洵端茶抿了一口,观察着这跪下的二人。男子低着头,眼神四处乱飘。女子满脸悲色却不见害怕。湛洵故意轻蔑道:“你二人就是端妃的父母?端妃的死因,本王已命人告之你们。也罢,你们生了她,又要了她的命,也算公平。”

那女子果然受不住,以头捶地,激愤道:“皇妃遇刺,王爷应该秉公执法,岂能容凶手和帮凶逍遥法外?”

“你,你你,贱女人,”男子惊恐地指着女子,恐惧道:“王爷,小人真是无心的。”

“无心?”女子惨然道:“对,怪我,是我害了女儿。那日我要不是为公主的身体伤心难过,女儿怎会不忍心,将实情相告,也就不会被你这个畜生偷听到。你分明怕女儿不回宫,怕断了你的荣华富贵,所以将此事告之田浮。这些年,你得了田浮多少好处,你仗着他的势力做了多少坏事,现在竟害了女儿,我绝不放过你。”

“你个疯女人。”男人作势要打女子,湛洵冷哼一声,吓得他立即规矩起来。

湛洵有意问那女子道:“刺杀皇妃的罪名是要灭门的,夫人不怕?”

女子赤眼狠心道:“请王爷做主。”

女人绝情起来果然够狠。湛洵满意道:“既如此,本王就灭了李氏一门。本王会给端妃修个庵堂,夫人去给女儿守灵吧。公主,本王会照看。”

女子叩首谢恩,看也不看如烂泥一般的丈夫,径直离去。湛洵命人将男子全家下狱,也回了内院。其时闵仙柔已醒,只是不言不语木然发呆。湛凞在她床边,拿出自己最喜欢的小玩意哄着仙仙。即墨瑶担心闵仙柔的状况,将湛洵拉到一边,悄声商议。哪知湛洵根本不以为然,笑道:“你知道吗,端妃的娘亲为给女儿报仇,不惜灭了夫家满门。这家女子一脉相传强悍的很,不用担心。”即墨瑶气得背过身不理会她。

三日后,秦元匆匆来见湛洵,闵踆借口端王谋害皇妃,谋反之心昭然,命李朗起兵二十万直抵护城。秦元实在不放心,不顾年事已高,非要前往护城。湛洵知道老先生护己心切,只得应了。两人细致谋划一番,秦元才起身告辞。

湛洵一回来,便命人收拾细软。即墨瑶感觉不妙,问道:“这是做什么?”

“送你和凞儿、公主去栖梧山纳凉。”湛洵说得风清云谈,可怎能瞒过爱人。即墨瑶道:“你别骗我。闵踆借口端妃之事发难,你怕万一,想送我们去避难。”说着眼泪不由流下。

湛洵搂过爱人,轻轻拭去泪水,叹道:“我喜欢你的聪慧,可有时也恨你的聪慧,你就不能装的糊涂点?”

对话被两个孩子听到,闵仙柔突然开口道:“请王爷将仙柔送回宫,我会和父皇解释的。”湛凞大叫道:“不要,我不要仙仙走。”

再怎么智慧无双,毕竟还是个五岁的孩子,对人心还是不理解。湛洵暗叹,温和地对闵仙柔道:“左右都是借口。”她抱起女儿道:“凞儿陪娘亲和仙仙去太易书院。等这场仗赢了,你的仙仙就不用走了。”

湛凞用力地点点头,挥舞着小拳头,“父王给女儿留几个坏人,女儿把他们打跑。”

湛洵笑得开怀,“父王把整个晋朝都留给你。”

即墨瑶看着母女俩,不由一阵心酸,她很想让爱侣和自己一起离开,但她也知湛洵是端军的支柱,人心浮动之时更要留下。何况爱人拿定主意是不可能改变的。

晚上借着夜色,几辆不起眼的马车悄然离开王府。栖梧山山高势陡,离雪山很近,夏季非常凉爽。太易书院建在山中一处非常隐蔽的地方,四周暗线机关密布,没有端王谕令,根本无法接近。院主即墨琬虽是即墨瑶的亲姐姐,却把即墨瑶抚养长大,两人感情胜似母女。外人如果见到即墨琬会非常奇怪,二十几年过去,这院主的样貌竟一点没有变化,宛如十七八岁的少女。其实有凰一族十年长一岁,二十几年对于即墨琬来说不过多了两岁,何况有凰一族是仙体,容貌在二十岁后便永远不再变化。要是按有凰一族的计算法,即墨瑶顶多两岁,即墨琬也不过十七岁。

小湛凞很喜欢这位姨娘,不免有些缠她,这样便冷落了闵仙柔。晚饭后,湛凞吵着要和闵仙柔一间房,没办法,即墨瑶只好妥协。湛凞很兴奋,可闵仙柔蜷缩在床头闷闷不乐。湛凞觉得无趣,过来拉住她的衣袖,嘟着小嘴问:“仙仙你怎么啦?”

闵仙柔小脸甚是委屈可怜,大颗的泪珠“啪嗒”地落下,“娘亲不要我了,凞凞也不要我了。”

“我没有不要你啊。”湛凞皱着小脸觉得万分委屈。

闵仙柔已经泣不成声,“你和你姨娘亲,不理我了。”

湛凞抬起小手,胡乱地替她抹去泪水,“那我以后不和姨娘玩了,只和仙仙玩。”

闵仙柔破涕为笑,“真的?”

“真的。”

两个小儿的童言让门外的即墨瑶不禁莞尔。

这以后湛凞果然只和闵仙柔形影不离。小孩子最是无忧无虑,即墨瑶因担心湛洵,没心思去管她们,反正知道暗卫随时会跟着,不会出事的。湛凞像脱缰的野马,带着闵仙柔满山转悠。这日两人采了一大堆野果,兴高采烈地带给即墨瑶和即墨琬。即墨瑶见野果均被咬了一口,好奇地问:“谁偷吃了?”

湛凞骄傲地说:“我没偷吃,只是每个都尝了一下,甜的才能给母后和仙仙。”

即墨琬逗她道:“那姨娘的呢?”

湛凞歪个脑袋,只看闵仙柔,见她的仙仙点点头,才说,“当然有姨娘的。”她这一举动被即墨瑶看着眼里,见孩子们走开玩去,得空问道:“姐姐觉得凞儿和仙柔有没有缘分?”

即墨琬笑道:“妹妹忘了,我们有凰一族只负责湛氏血脉不绝,其余皆不能插手。我虽是仙体,但也不能违背规矩。凞儿还小,一切随缘吧。”即墨瑶也知问不出什么,只能长叹一声。

一晃三月过去,即墨瑶越来越替湛洵担心,这日晚辗转反侧不能入眠,于是披衣坐起,呆呆看着红烛发愣。猛地被一熟悉的怀抱拥住,她眼泪不禁流下,口中喃喃道:“冤家,还知道来接我们娘俩?”湛洵也不回话,直接吻住了朝思暮想的人儿,扑到在床,一边撕扯着衣服一边急切道:“可想死我了。”

一番火热缠绵后,即墨瑶强撑着倦意,气息不稳地问道:“怎么样了?”

湛洵见她余韵未平着急发问,有些心疼,可见爱侣这些日子有多么思恋自己。她也知不说爱侣会更加担心,于是双手轻轻抚摸着怀里光洁的身躯,尽量让爱侣平静下来,才缓缓道:“那赵岩确是位将才,将护城守得滴水不漏,任凭李朗如何挑衅,只是坚守不出,李朗毫无办法,偏闵踆几次三番下旨要他攻城。即便他是天下第一猛将,不占天时地利,不讲兵法谋略,只是一味强攻,哪能不败?损兵折将不说,还让闵踆大怒,差点被革职查办。这李朗也是位爱护士兵的好将领,被闵踆逼急了,又不愿属下白白送死,竟然给赵岩写了封信,要求做场戏,配合他假意攻城。这封信我可得好好留着,将来说不定有意外之喜。不过这赵岩也够绝的,不管李朗假意真意,只要攻城一律斩杀。后来战事胶着,秦先生给我分析说,如今晋朝反者四起,北狄蠢蠢欲动,闵踆还要靠李朗平叛守土,不会将十几万大军耗着这儿,这场仗必不长久。他让我给闵踆上个折子,放低姿态,将端妃之事全推给田浮,给闵踆一个台阶下,还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她好笑道:“我这个小女子才能屈能伸呢。”

即墨瑶虽昏昏欲睡,却不是好糊弄的,“那小公主呢?”

湛洵含糊道:“只说小公主立志替母守孝十年。”

即墨瑶一激灵,提高嗓门道:“你还想着将小公主训成棋子,待她长大送回宫中?”

湛洵根本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嬉笑道:“看来夫人还有力气。既如此,那莫辜负了这般良夜。”说罢又压了上去。

此后,端军和晋军的进入一段相对平静的时期。闵仙柔被留在栖梧山上受即墨琬的教导,这样一来,湛凞也不肯回去。湛洵宠着女儿,当然依着她。这可苦了即墨瑶,她不放心爱人和女儿,只能在益阳和栖梧山两边跑。湛洵多次劝她不听,只得随她去了。

时光如梭,等到湛凞和闵仙柔八岁时,湛洵给她们送来四个一般大的小女孩做她们的贴身婢女。申菊和酉阳归闵仙柔,银月和子端归湛凞。只是申菊、酉阳和子端三人经常不在,唯有银月成日在她们身边,偏这银月小小年纪老成异常,不肯逾越一步,湛凞逗弄了几次,甚觉无趣。

童年的快乐飞逝而过,湛凞和闵仙柔已经快十五岁。这些年,两人感情越发深厚,湛凞什么好的都先紧着闵仙柔,即墨瑶看在眼里忧在心头,多次和湛洵提起,湛洵却不置可否。

长寿五十年,闵踆七十大寿,宣各地王爷带世子进京祝寿。湛洵接到圣旨,立即带着即墨瑶来到栖梧山。面前站着的两人让湛洵一阵恍惚。这神情哪能瞒过即墨瑶,回到房中,她打趣道:“被美色迷昏了眼?”

湛洵面色凝重道:“凞儿长相随我,如此俊美,我高兴还来不及。闵仙柔虽倾国倾城,但我看她从小长大,也没什么惊奇。让我讶异的是她二人之间的神态、气质、举手投足竟如此契合,她二人感情已深到如此地步?”

即墨瑶不满道:“我多次和你提起,你皆敷衍了事,如今知道忧虑了?她二人已然如此,不如成全了她们。你父王母后在你很小时便告之了湛氏的秘密,你却一直藏着掖着,不肯让凞儿知道。这样只会让凞儿伤心。”

湛洵摇头道:“我就是要试她们一试。如果连父母这关都过不了,将来如何成就大业。如果凞儿知道她的父王其实也是女子,她心里除了高兴也会产生依赖。她必会这么想,反正这世上父王母后和我们一样,我还怕什么。可这不是要的凞儿,我要的凞儿能够站在顶峰承受住一切风刀霜剑,即便天下人对她口诛笔伐,她也能傲视一切,”她在心中默默道:这样才能真正君临天下。

即墨瑶无奈地看着她,“那可是你女儿,你也狠得下心?”

“现在我对她不狠,难道将来看她被别人狠心所害?”湛洵一摆手,“你别在说了,去把凞儿和闵仙柔找来。”

即墨瑶暗自长叹,只能命人将湛凞和闵仙柔请来。二人见湛洵面色不善,心中甚是疑惑。湛凞笑着上前正准备像小时候一样讨父王欢心,突听湛洵说道:“女子十四岁成年,父王打算为你订门亲。”

湛凞只愣了一下,立即笑道:“女儿已经心有所属,不劳父王烦心。”

湛洵眼皮都没抬一下,喝着茶慢慢道:“这些年来,你身边除了那几个婢女,就只有永平公主了。父王不知你看上那个男人?”她特意把“男人”这个词说得重些。

湛凞嬉笑道:“女儿看中了永平公主,非她不娶呢。”

湛洵没想到湛凞竟然直接说了出来,怔了一下,假意怒道:“此等悖逆乱伦之事,你也敢说出。”

湛凞还是笑容依旧,“父王立女儿为世子,早已招致天下非议,您还会在乎悖逆乱伦之事?”

湛洵被她将了一军,有些结舌,不过心中倒是赞叹女儿的机智,“你们没有接触过外面男子,不过误把姐妹情深当成情爱,将来你们会发现这世上优秀的男子比比皆是。”

湛凞又笑道:“父王此言差矣,栖梧山上的侍卫哪个不是一等一的优秀男子,女儿也没对他们动过心啊。”

湛洵道:“你就不怕父王母后伤心?”

湛凞还是笑道:“您就不怕女儿伤心?”

“我若强迫你嫁人,”湛洵只说了一半,发现女儿笑得像个狐狸说道:“父王,您派人教导女儿武艺,不就是希望女儿将来不受胁迫吗?再者,天下最艰难的事唯死而已,我有什么好怕的。”

湛洵故意吼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拿死来威胁父母这是不孝。”

“所以啊,您要让我孝顺您,就得让我好好活着,让我好好活着就得让我和仙仙在一起。”湛凞笑得灿烂。

湛洵毫无办法,“你堂堂世子,就学这等无赖样?”

湛凞笑得奸诈,“还不是和您学的?您怎么无赖地哄母后的?”

湛洵面色一黑,“我问你,父王母后和闵仙柔,你要谁?”

“都要。”

“天下和这女人,你要谁?”

“仙仙。”

“你是我女儿,本王自然不会对你怎么。但是对她,”湛洵看了一眼闵仙柔,“如果本王派人毁了她,你会怎样?”

湛凞突然正经起来,“我会替她报仇,然后杀了父王,最后自杀。”

“如果她要害父王或爱上别人呢?”湛洵紧盯着女儿,实际上她对女儿的答案还颇为满意,成大事者,狠心也是条件之一。

湛凞也盯着父王,一字一句道:“她如果害父王,女儿自然会杀了她再自尽。如果她爱上别人,女儿会诛了那人九族,将那人凌迟,然后再杀了她自尽。”

这答案却让湛洵皱眉,成大事者太过痴情,容易被人拿住把柄。她又转头看向闵仙柔,“你也听到了。”

闵仙柔微微点头,“君心似我心。仙柔身心只属于湛凞。”声音虽轻,却坚决异常。

“可是闵氏对我湛氏,怕是不能两全。将来,”湛洵停顿了一下,闵仙柔平静地接口道:“仙柔只有娘亲和湛凞两个家人。”

湛洵起身在二人面前来回踱步,突然严厉道:“你们两个可曾苟且?”

湛凞和闵仙柔到底年少,脸涨得通红,闵仙柔缓缓捋起左臂衣袖,露出白玉般的臂弯,一点鲜红的守宫砂赫然在上。即墨瑶赶紧过来狠狠瞪了湛洵一眼,爱惜地替闵仙柔整理衣袖。

湛洵背过手,皱眉沉思。良久才对二人说:“人言可畏,你们不怕?”

“父王为何不怕,女儿就为何不怕。”湛凞的意思很简单,强权者掌握话语权,老百姓不过要求安居乐业,即便说些什么,又能怎样。

闵仙柔回答更绝,“天下唯有湛凞一人。”她的意思更明了,我只关心湛凞,其余人在我眼里不过浮云草芥。

湛洵点点头,下定决心对即墨瑶道:“去把‘双生绕’拿来。”

即墨瑶很乐意闵仙柔和女儿一起,听闻后亲自捧来“双生绕”,却听湛洵这样说:“‘双生绕’看上去像是长在土里的双头蛇,其实是株剧毒的虫草。有情人被咬后便会结下一生羁绊,背叛者立即毙命。你二人敢吗?”湛凞和闵仙柔坚定地点点头。

湛洵瞧了一眼即墨瑶,道:“好。仙柔伸出左手腕,湛凞伸出右手腕,放入‘蛇头’处。”二人依言照办,那神奇的“蛇头”一口咬住二人手腕,二人只觉一阵酥麻,十分舒服。半柱香功夫,“蛇头”一松,虫草立即枯萎发黑,微风一过,化为粉末再无痕迹。二人看看手腕,不见异常。只是闵仙柔觉得胸前一阵清凉,她下意识用手覆上去。即墨瑶心中有数,道:“那是晶玉,不碍事的。”

湛洵看着喜悦的女儿道:“你先出去,父王有话对仙柔说。”湛凞不情愿,即墨瑶只得把她推出门,将门关好,站在爱人身边,听湛洵道:“在凞儿心中,你比天下重要。但是如今形势逼人,我湛氏若不争取,闵氏绝不会放过我们。所以,”湛洵不再言语只看着闵仙柔。

闵仙柔何等聪明,“王爷不用说了,仙柔明白。”

湛洵赞赏地点点头,“你素来聪慧,凞儿有你也是她的福气。闵踆借做寿之名,招诸侯王进京。天下诸侯王除了他三个儿子就只有本王。本王不去是抗旨,去了恐怕便不会回来了。”

“王爷是想称病不去,让凞凞前往。”闵仙柔关心之下竟脱口而出她对湛凞的昵称。

“你是晋朝公主,陪凞儿去京城名正言顺。”湛洵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闵仙柔顿时面红耳赤,饶是这样,她仍镇定道:“王爷是想让仙柔留在京中,以助湛凞成事?”

“闵踆虽昏庸残暴,但对皇权却一点不放松。本王虽在京中有暗线,但这些年一直没有大的作为。”湛洵细细观察她,道:“当然,你若不愿意,本王也绝不强求,只是这事本王不希望凞儿知道。”

“时逢湛氏存亡之秋,仙柔岂能袖手旁观。”闵仙柔微微一笑,真比那齐放的百花还要娇艳。湛洵紧皱眉头道:“你这容貌,怕会惹来麻烦。”她顿了一下又道:“知道本王为什么只派人教凞儿武功,却不教你吗?”

“大内高手众多,公主若会武功,再是百般遮掩,也难免会被有心人瞧出端倪。最好的掩饰便是不用掩饰。”闵仙柔坚定道:“王爷放心,若真到那危急时刻,仙柔宁可身死也绝不负湛凞。仙柔此身只会也只能是湛凞的。”

湛洵点头,又让湛凞进来,道:“你二人须得答应我,不到成亲之日,不得行房。”她一挥手,“你们出去吧。”二人红着脸走了。

即墨瑶见她有疲惫之态,轻轻替她揉着太阳穴,不解地问:“何不讲实话?这样多累。把女儿和她心上人送入虎口,你也忍心?别拿你对仙柔说的话搪塞我,你的暗线不差,根本不需要她去京中。”

湛洵闭着眼,舒服道:“如果知道自己是唯一能替湛家延续血脉之人,闵仙柔有了资本,恃此而骄,凞儿如何抗衡?闵仙柔和凞儿虽然都很聪慧,却没经过磨砺,将来明枪暗箭少不了,我们也不能护她们一辈子。不如趁此时机,让她们历练成长。你放心,我在京中布置万全,绝对能保她们全身而退。她二人分隔两地,才是真正考验,若这都忍受不住,如何成就大事。”

即墨瑶忧道:“情侣间何来的抗衡?你留仙柔在京中,那里风流倜傥者众多,她毕竟年轻,你不怕她爱上别人?”

湛洵道:“若真如此,我绑也把她绑回来。”

即墨瑶更加担心,“你知道吗,我们有凰一族有种奇异的自卫本能,如若不是在清醒之下自愿和心爱之人同房,那么我们周身会释放出一种无色无味的毒雾,心怀不轨者会立时毙命。仙柔她既已长出晶玉,也算是半个有凰一族。若是将来她不爱凞儿,这可就麻烦了。”

“果真如此,我也相信凞儿有本事让闵仙柔再次死心塌地。何况像闵仙柔这等智慧无双的人,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高傲无比,若不是幼时的变故,凞儿又恰巧在她身边,两人青梅竹马,恐怕谁也入不了她的眼。你没听她说,天下唯湛凞一人。我们两个算是她的公公婆婆,她都不放在眼里,那别人可想而知了。”湛洵突然哈哈大笑,猛地站起将即墨瑶横抱起来,大步进入内室,往床上一放,欺身压了上去,得意道:“你愿意和我成亲,想来必是爱极了我。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即墨瑶俏脸一红,嗔怪道:“我自小周遭听的、闻的、看的、想的只有你的事,不爱你还能爱谁?”

“那你下山后,也见识过风流潇洒的人儿,怎么不见你爱上?可见还是我最合你心意。”湛洵十分得瑟,双手开始不老实。

即墨瑶大窘,她犹记得当时被护送下山后,不肯直接去王府,非要在益阳的客栈住下,暗中观察湛洵。那时正值乞巧节,男女可以直白地相互表达爱意。就在城中举办的赛诗会上,十六岁的湛洵一把折扇一袭青衣,立即让她的心“扑通”直跳。也有大胆的年青才俊向她示爱,她只觉得厌烦,满心满眼全是向她走来的湛洵,这冤家牵起她的手,在她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居然还调笑道:“即墨姑娘,别淘气了,随我回王府吧。”真是讨厌!

即墨瑶还沉寂在回忆中,外衣早被脱下,她慌忙捉住作怪的手,娇羞道:“大白天的,别乱来。”

湛洵挑起了兴头不愿停下,想转移爱人的注意力偷袭得手,于是问道:“我几次在你睡梦中偷香窃玉,也没什么事嘛。”她好似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的身体有了我的记忆,对我不会防备的。那如果有人拿你们的心头之爱威逼你们,你们为救爱人情愿献身,可以吗?”

即墨瑶果然上当,摇头道:“只有身心合一才能水乳交融。否则无论如何都是不行。我好多族人便是因为此而丧命的。”

“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本能?”湛洵暗自忙着。

即墨瑶幽幽道:“听姐姐说,和我们族人初次交合者能得到我们九层功力,而且有凰一族天生血液能凝结成珠,无论是妖魔鬼怪还是神仙凡人,无论有多重的伤病,只要不死,服下血珠立时痊愈。”

“原来如此,看来老天是怕邪魔歪道利用你们的异能,所以才给了你们特殊的防卫本能。”湛洵即将得手,不再顾忌,含着即墨瑶的耳垂,兴奋道:“看来我们湛氏一脉魅力非凡,每个人都能让仙女爱上。”她二人哪里知道,这完全归功于湛洵的老祖先湛泌。这个女人心思缜密,行事滴水不漏,当初得到即墨筠,虽有十分真情也有十分手段。她怕后代不会被即墨氏爱上,便和即墨筠商议,然后让族长施法在她背上印出金凤凰之际,偷偷加入即墨筠的血液,使她湛氏的血脉有天然亲近即墨氏的能力。试想,历代被送到异界的即墨氏皆是婴儿,从小被教导要爱上湛氏,又对湛氏天然好感,不爱上湛氏才奇怪呢。

待即墨瑶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随波逐浪浑身战栗攀至顶峰之际,只听见湛洵在她耳边喃喃道:“我也是听到看的闻的想的只有你,乞巧一见,刻在心头,再不能分离。”即墨瑶只觉大脑一炸,渐渐晕了过去。她醒来时,见天还亮着,哑着嗓子问:“还没到晚上吗?”

“这已是第二天了。你睡了一天一夜。”湛洵站在床边,担忧道:“你的身体越发弱了。我们成亲头几年,日夜笙歌也无所谓。怎么这两年,只做一次就会晕了?”

“年纪大了。”即墨瑶惨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周大夫是你心腹,她都说我没有大碍。”

“不过三十四岁,按理应该是虎狼之年。你别哄我。”湛洵不信道:“我已请你姐姐前来替你看看。”

正说着,即墨琬进来替妹妹把把脉,然后对湛洵笑道:“真没有大碍。”

湛洵略为放心,道:“你们姐妹先聊着,我去看看凞儿。”她刚走,即墨琬沉下脸道:“再不回族地,你这身体可支持不住。”

即墨瑶勉强笑道:“姐姐放心,我不过只觉得劳累些,应该没什么大事。”

即墨琬叹道:“你虽婴儿时被施法变成凡人,但毕竟是有凰一族。我们十年才长一岁,算来你现在不过才三岁多,还未真正长成,又是成亲又是生孩子的,气血亏损严重,不赶紧回族地用仙气养着,性命堪忧。”

“我舍不得她。”即墨瑶落泪道。

即墨琬安慰道:“和湛洵说吧,她会和你走的。历代端王还不是因为此才到我们族地的。”

“如今形势非过去可比。闵氏和湛氏水火不容,闵踆垂垂老矣,更会想方设法除去湛氏,一场血战必不可免。这时离开,别说是湛洵,我也不会放心凞儿。”即墨瑶哀求道:“姐姐一定有办法,让我多留十年。”

即墨琬叹道:“痴儿。唉,我勉力为之吧。”两人一时间沉默下来。

湛洵此时正带着女儿来到后山,看着快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儿,感慨道:“凞儿真是大了,以前你最喜欢踩着父王的肩头摘果子,如今父王怕是扛不动你了。”

湛凞笑道:“没关系,我可以抗着父王嘛。”

“臭丫头。”湛洵笑骂了一句,立即正经道:“你此次替父去京城,要处处留意少说多看。你是我湛氏唯一的继承人,万事务必要三思而行安全为首,更要以湛氏大业为重,切不可意气用事。”

湛凞也收起笑容,道:“孩儿知道,父王早有了准备,此行不过是给女儿的一次历练。”

湛洵暗自满意,她双掌相击三次,平地里突然冒出十二人,齐齐跪倒。她指着这些人,道:“这是父王为你训练的暗卫,她们直接听命于你。每人有十二个下属,每个下属又有十二名手下。每队一百四十四人,以十二生肖命名。你的贴身婢女子端便是鼠队的首领。而闵仙柔的贴身婢女申菊和酉阳便是猴队和鸡队的首领,她们是专门保护闵仙柔的。其余的九位首领分别是丑花、寅桐、卯梅、辰蒲、巳暑、午瓜、未桂、戌葭,亥腊。她们隐在暗处,只要你一召唤,随时出现。她们的下属皆是以地支为姓,数字为名,下属的手下姓是一样,名字则是两字,前一个为数字。例如子端的下属是子一到子十二,而子一的手下前两字则是子一,第三字就随他们取了。十一化为土,十二化为卅。明白了?”

湛凞没想到父亲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心里十分感动,又想到自己昨儿还顶撞父亲,不禁惭愧哽咽道:“父王,女儿绝不会丢了我湛氏的脸面。”

湛洵欣慰道:“好。不过父王要你发誓,暗卫之事,你永远不许告诉闵仙柔。”见女儿犹豫,湛洵故意恼怒道:“我已同意了你和她的事,这点小事你就不能顺着父王。”

湛凞立即跪下,发誓道:“女儿知道。女儿绝不将此事告诉闵仙柔。”她暗想,仙仙那么聪明,她要自己猜出来,我可不算违背誓言。

长寿五十年三月,益阳城外,端王湛洵和王妃即墨瑶率王府文武在十里长亭给世子和永平公主送行。即墨瑶拉着闵仙柔和湛凞的手,千叮咛万嘱咐,最后还是湛洵见时辰不早,才将爱人拉回。

即墨瑶不舍地看着启程的马车,到底还是不甘心,幽怨地看着湛洵道:“你真得舍得女儿冒险?舍得将仙柔留在京中?”

“我答应你,女儿必定会完好无损地回来。至于闵仙柔,你更不用担心,你看她外祖母,看她母亲,皆是能豁出去狠下心的聪明女子,你再看她五岁时的所作所为,娘亲在眼前身亡,即便成人也会先伤心再想复仇,可她居然立时抓住了凶手的漏洞,替她娘报了仇。你看她对付那些御林军,要知道,一尺来厚的大块冰冻豆腐真是会撞死人的。可见这位公主,其实心冷手狠,在关键时刻绝不会心慈手软。你别被她冰清玉洁的绝色容颜给骗了,看是个她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女子,就以为她好欺负。对她来说,自保是小菜一碟,我倒是替被她盯上的人担心。闵踆再也想不到他有个这么聪慧的女儿。”湛洵轻轻搂住爱人,抬头看看升起的朝阳,舒畅道:“天下终究是属于她们的,被父母羽翼庇护的雏鹰永远不会展翅高飞。你就放心让她们去闯荡吧。”她眺望远处,思绪悠悠,其实还有好多事她没和爱人说。从小到大,闵仙柔身边全是她的眼线,起居饮食一言一行皆有专人收录成册呈给她看。这个女孩,在外人面前高贵典雅、温婉柔顺,只有在湛凞面前才会哭会笑会撒娇会任性。单从外貌上看,外人肯定以为是湛凞贪恋闵仙柔,可是事实确是这个女孩一步一步将湛凞拖入她的温柔陷阱。湛洵暗暗好笑,自己是明白了,这种聪明到极致的人和那些智力未开的痴儿很相似,都是一根筋,对第一个入到心里的人都会死抓着不放。太痴傻的人,谁对她好她会本能得跟着谁,好像无所依靠的幼兽。太聪明的人却是什么都看得太通透,反而什么都不会引起她的兴趣,只有她心里的那个人才是她的全部。凞儿,母亲把最好都给你了,你一定要给我们湛氏一族争取个光明的未来。

朝阳下,远去的马车好似镀了一层金,夺人双目,属于湛凞和闵仙柔的时代终于拉开了帷幕。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慢,只能保证数量,不好意思。天太热,北京的暴雨啊,分点给南方吧。(*^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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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第四章
长寿五十年四月,京城万安已是春意勃发,不过早起时,仍会感到寒意森森。卯时刚到,天色尚黑,礼部官衙中所有官员早已到齐。趁着大员们开早会的功夫,几个未入流的小吏挤在门廊的边角,小声地闲聊。

“这接待藩王的事本是宗人府的职责,怎么归到咱们这儿?”
“降低规格,给个下马威呗。这几位和京中的斗得厉害呢。”
“可不是吗。皇上下旨说四月二十日前务必到京,结果你看这三位,都选在十九日才姗姗来迟。这何尝不是示威?”
“你们也真敢说。小心脑袋。”
“我等不入流的,想巴结都没个门路,人微言轻,谁听啊?”
“那倒是,不说这些了。你们的顶头上司都接的是什么差事?”
“我们出北定门迎接大皇子——佑王。”
“我们出南济门接二皇子——兴王。”
“我们出西华门接端王世子和永平公主。这永平公主听说被端王扣了十年。”
“你们去接端王世子?她可是个女人。”
“谁娶了这女人,那可是一步登天。”
“你这老儿,净做白日梦。要我说这种女人,男人沾上才倒霉呢。”
“可不吗。端王势大,她女儿能好惹?娶了她不等于娶个皇上回家,稍有不慎,脑袋不保。”

这几位还要再说些什么,见开早会的大员们散了,忙跟着各自上司出发了。礼部的仪仗队在各自官员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出了城毕恭毕敬地等待着。

快到晌午,气温渐渐升高,西华门外的官员们暗自叫苦不迭。从早上到现在个个饿得前心贴后背,可就是不见端王世子的大驾,但又不敢回去,只能干熬着。眼见天要黑,城门即将关上,那些官员早就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

忽闻远处隐隐穿来马蹄声,紧接着尘土飞扬起来,整齐划一的马蹄声越来越大,震撼人心。众人没由来地恐惧起来,睁大双眼盯着远处。似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大队人马已到了眼前,十八人的铁骑分两队在前,中间是三辆马车,后面又是两队共三十六铁骑。这些铁骑均是黑盔黑甲黑马,煞气腾腾。众人不敢相信,不过五十四名骑兵,怎么会有千军万马的感觉?

领头的礼部官员努力稳住心神,上前陪笑道:“不知端端、端王世子可在其中,下官、卑职奉皇命前来迎接。”

中间的一辆马车传出冷冽地声音,“有劳。卫绪,走吧。”

最前面的黑甲将士一挥马鞭,马队继续前进。这位官员傻了眼,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奉皇命前来就等于捧着皇帝圣旨,就等于圣上亲临,无论谁都得跪下谢恩,可是这位端王世子根本就没露面,他这么回去交差?明儿还要领世子、公主进宫呢。他突然反应过来,立即上轿,命人跟着马队。这可苦了后面那些徒步跟着的小吏们,饿了一天又要跟着狂奔,这不要人命吗?那位今早嘴碎的小吏也在其中,他苦笑不已,这种女人果然要不得。

城西靠近城墙的一处质朴宅院前,早有人在等候着。见马车来了,立即上前跪倒,叩首道:“小主子,奴才武师德奉王命已恭候多时。”这宅院正是端王在京城的府邸。

前后两个马车下来四个清秀丫鬟,快步走到中间马车边,武师德四肢着地,亲自甘当人凳。帘栊一挑,从车上跳下一人。不远处跟来的礼部官员只觉心神一震,又被那人眼光一扫,吓得立时服软在地,冷汗直流,明明一眼便看出这是个俊秀无双的女子,可为什么穿上男子的华服却如此的挺拔耀眼,让人心生畏惧?难道是端王的名头让人害怕?

湛凞本就对晋朝的官员充满厌恶,从来端地逃难的难民口中听到的晋朝官员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利欲熏心贪得无厌的穷凶极恶之徒,今日又见自己一个不善眼神竟将这狗官吓得浑身发颤,不由更加鄙夷不屑起来。她不再理会这官员,径直将武师德搀扶起来,和蔼道:“武先生不必如此,父亲一向对先生赞赏有加,还特地叮嘱湛凞凡事要多和先生商量。”

这武师德名义上是替端王在京城打理产业的家奴,实际却是端王的探子,跟朝中大小官员都有来往,最会看透人心,晋朝上下无人不知,在危机四伏的京城,武师德平安至今也可见他的本事。今日湛凞此举有收买人心之嫌,他心知肚明,不过未满十五岁,便有如此气度,也着实让他佩服,又见这位小主子长相出众,他心里更是赞赏,赶忙施礼道:“您是主,奴才怎敢僭越。”

“自家人,武先生不必如此。”湛凞落落大方,微笑道。随后转身来到马车前,挑起车帘,冲里面柔声道:“仙仙,下来吧,我来抱着你。”

端王府的人一听这话立即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大气都不敢出。那位跪倒在地的礼部官员还在低着头纳闷,怎么这么安静?突然觉得鼻中传来一阵极淡的幽香,令人心驰神往恍如置身仙境。他禁不住悄悄抬眼偷看,隐约见到端王世子怀中抱着一个女子,离得太远,正巧又被骑兵挡住了视线,看不清楚那女子的样貌。不过凭猜想他也知道那女子一定是永平公主。见世子抱着公主要进府中,他猛然想起自己的任务,紧忙跌撞着爬起,慌张来到距湛凞十步远的地方停下,再不敢上前,只低眉顺眼讨好道:“世子,明儿卯时,下官来带您和公主进宫面圣。”他努力地让自己笑得自然好看些,突一眼不经意瞥到湛凞怀中的女子,顿时如遭雷击再不能动弹,好似这身躯已然不是自己的一般,三魂七魄飘飘荡荡早不知所踪。

湛凞狠狠瞪了一眼呆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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