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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堡(20)洞房

时间:2013/10/8 22:31:25  作者:湛泉水  来源:湛氏家族古今志  查看:179  评论:1
内容摘要:明月堡(20)洞房(2013-08-11 21:49:40) 二十、洞房迎新的队伍走得很慢,每经过一个路口,鞭炮声便响一阵,乐班的便卖力表演一阵,将锁呐笙竽吹得天花乱坠。轿前左右,两个童子提着双喜灯笼引路,明文春风得意、骑马走在轿旁,胡守圆家的扶着轿杆,轿夫们唱着...
明月堡(20)洞房(2013-08-11 21:49:40)
 
二十、洞房

迎新的队伍走得很慢,每经过一个路口,鞭炮声便响一阵,乐班的便卖力表演一阵,将锁呐笙竽吹得天花乱坠。轿前左右,两个童子提着双喜灯笼引路,明文春风得意、骑马走在轿旁,胡守圆家的扶着轿杆,轿夫们唱着号子、统一着步调,轿子晃晃悠悠、起伏颠簸着前进。明文时而拱手向路旁施礼还礼,时而情不自禁侧目看看轿子。

雪晴端坐轿中,如船行水上、秋千荡空,不时有些眩晕。她偷偷掀起盖头一角,自轿帘缝隙向外窥视,刚看一眼,便害臊地缩回,那一刻,心几乎要跳将出来;她倾耳细听,在喧闹之中捕捉、辨别夫婿的声音。好几次,她确然听到了夫婿的说话声,感觉到了夫婿投来的温暖的目光,甚至感觉到他的呼吸也随着轿子一起起伏颠簸。

往来行人见到热闹,俱纷纷让到路边、驻足观看,声音传到临街院巷,里面人们也争先跑出来瞅。得知是斛家少爷娶南街豆腐张的女儿做偏房,人群中便有各种议论传播开来。

有一须发皆白的老者摇头道:“不过是娶个小,正常二人小轿抬了去便是,何必弄这样排场。”旁边一个贩蔑席的道:“官家有官家的排场,商家有商家的排场。斛家岂是别人家可比的!”老者叹气道:“不合礼数,不合礼数。”那贩蔑席的道:“收起你那套礼数罢。民国建立二十年了,宪法且是一堆废纸哩。”

有一耳朵奇长的道:“张家女早怀了斛家的种,提出非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否则便要县府堂前擂鼓告状,斛家面子要紧,哪顾得您老的礼数。”有一嘴上生疮的道:“告也白告,谁不知县长是他亲家。”耳朵奇长的道:“哪家女儿愿意被打进冷宫!县长的牙咬得狠哩。” 嘴上生疮的道:“再咬牙也白咬,官没钱也当不成官。” 耳朵奇长的道:“商也离不开官,不靠官也发不了家。”

贩蔑席的道:“管他!任他为官为商,谁也离不开俺的蔑席。还是卖俺的蔑席去。”那老者亦道:“管他!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还是读俺的诗书去。”

梁二增跟送亲的人坐在后边彩棚车上,透过布景帘儿,目不转睛看着前面一颠一颠的花轿,听到人们夸姑爷和新娘的话,如吃了生柿子一般,一直涩到五内之中。一路上,也无言语,也无笑容,似乎众人都欠了他钱似地,行前礼房主事交代的礼节程式,早不知丢到爪哇国的哪个旮旯里去了。

花轿到了斛府大门,落了地,轿夫们退到一边。一时间,又听得炮仗声彻地震天,器乐声喧闹欢腾。

张雪晴稳稳坐在轿中,却不下来。

按绵上旧俗,新娘到府时,男方要给下轿的喜钱,新娘也正好借此摆摆谱,看新郎倌如何请得动她,总要百般为难才下轿,如此难为婆家,为得是立下个门桩儿,不叫婆家日后小看了自己。

梁二增上前讨“下轿钱”,开口便要八十八元圆,只道是喜数,双喜临门发一发;牛四客套一番,答应给四十四,说更是喜数,事事如意喜上喜。二增不松口,牛四便让一步,说不如按照“拦门钱”的数,给六十六顺又顺。二增却使犟,咬定一口价不放,二人几乎要抬起杠来。雪晴在轿里听见,急得暗恨二增无理:“也就是图个热闹、吉利,哪有你这样认真的!早知如此,另托个别人也罢。”又争执了一会,牛总管方知梁二增乃是一根筋,只得依他。

二增接过“下轿钱”,隔着帘子递进去,大声道:“妹子,你把这揣好,日后自己花。”雪晴却不接,低声道:“你拿回去,交给爹爹吧。”二增就将那钱小心揣起,远远地退到一边。

明文上前请雪晴,雪晴欠身下轿,让明文用红绸带牵着进了大门,跨过照壁前烧得通红的炭火盆,到中堂屋内。穆羽夫妇已在那里坐定。司仪整点单子,向众人唱了几个诺。小夫妻第一拜拜了天地,第二拜拜了高堂,然后对拜。

二人被簇拥着进了洞房。明文将雪晴抱到炕上,掀起了红盖头。四目相对,雪晴粉脸飞红,皓牙轻启,莞尔一笑,真个是百般妩媚,把众人看傻了眼。明文亦是心花怒放,蜜罐子里腌了许多天似地。

外边已经沸腾起来了。

穆穆羽夫妇被人拖到院中,穿了戏装,一个打扮成二皮脸,一个打扮成媒婆子,脸上胡乱抹了胭脂,推来搡去的让演戏。穆羽夫妇拗不过,呀呀地唱了几句“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众人还不依,将二人脖后插了蒲扇,耳朵上吊了红辣椒,叫面对面扭秧歌,穆羽先唱了一段:

揞了点灰灰,

过了我的瘾,

迈开俺罗圈腿往回行,

行步来在俺门儿外,

叫老婆快快儿门开。

穆羽妇人被众人拿鸡毛掸子逼着,没奈何一边扭着,也唱了一段:

正在家中胡盘算,

忽听得门外有人唤,

俺急忙开了门两扇,

原来是乌龟鳖蛋转回还。

二人的滑稽表演,直把整院子男女老少逗倒一大片,众人皆道三天无大小,以斛穆羽这般人物,也有这样心甘情愿受人摆布的时候。众人闹完,二人才到内室洗了脸、换身衣服出来,陪贵客们座谈。众人赞不绝口,尽是夸小夫妻的,穆羽夫妇听了更加得意。

歧清代表父母双亲前来。他先去礼房随了礼,再来中堂向穆羽夫妇道贺。穆羽谢过,问讯他在外的情形,颀清一一作答。客气过后,颀贤起身便告辞,穆羽夫妇送出屋门。

礼房里,赵先生早拟好认亲的单子,写满了长长一张红纸,见诸事咸宜,便与经理一同到院中,招呼亲朋故旧、诸邻好友围拢过来,开始认亲仪式。

认亲时候,明文和雪晴并排站立,先给媒人胡守圆家的拜了三拜,那女人见功德圆满,格外高兴。接着外戚后内戚、先长辈后同辈,不知拜了多少拜。受拜的亲戚们个个掏出见面礼给新娘子,都先由礼房代收。最后是穆羽夫妇,雪晴大声叫了爹娘,穆羽夫妇也给了见面礼。后生们免不了再任性闹腾几回。

认亲毕,总管牛四领着新娘雪晴,去给颀英见礼。

……

弟弟歧清去后,颀英正在房里闷坐,见二人进来,起身向牛四招呼。牛四让颀英在上首坐定,命雪晴拜了一拜,颀英微笑点头还礼;颀英回头,去柜里拿出个红包,递给雪晴。雪晴接了谢过,又拜了一拜。

颀英说:“以后就是一家了人。咱就以姐妹相称吧。”便又讲了些妇道的礼节,雪晴不住地点头称是。牛四见颀英不亏为大家闺秀,当面叮咛雪晴要好生尊重,不得坏了长幼正庶的规矩。雪晴见颀英明理仁爱,心中感激,因知颀英系县长家千金,又念是自家先有亏欠,因此打定主意,哪怕在颀英跟前自矮三分,也不能让明文作难。

将雪晴送回洞房,牛四再到上房去时,胡守圆家的正在向女客们表功,二增瞅那婆姨时,老觉得横竖不顺眼,言语之中冷嘲夹着热讽;守圆家的得意忘形,哪有空琢磨那弦外的声音!

吃饭时,明文叫文淑、文君去请颀英,颀英推说身体不爽,没有前来。饭后,等宾客们渐渐离去,明文带雪晴向父母道了晚安,叫花轿先送雪晴和她娘家人到盛记。他自己去看颀英。

进得房里时,见颀英坐在炕沿上,背倚着墙围,两脚耷拉着,脸上还沾着泪痕,知道刚刚又哭过,便过去坐下。想要安慰几句,只不知该说什么好。隔了半晌,明文拉了她手抚摩道:

“颀英,多承情你了。”

颀英拨开道:“你忘了,这里也曾是新婚燕尔的洞房花烛,也曾是大红的灯笼高高挂,现如今却冷清清、凄切切无人牵挂。”

明文心里似打翻了五味瓶:“知道你难过,我过来陪陪你。”颀英道:“你还是到盛记去吧。今日良辰美景,若抛下人家独守空房,又该惹笑话。”

明文望着颀英,又没了话说。又枯坐了一会,颀英抽泣道:“往后,你只不要把我孤零零抛下不管,只不要把这里当了冷宫柴房。”明文喉间哽咽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如何舍得下你。”说罢,拥了颀英就往炕上倒下,抱成一团,颀英脸贴着明文胸膛,忍着不哭。浑身颤抖着,她推开明文:“你还是去吧。我打不起精神来。”

天已大黑,狗不理张振义和轿夫们等着要起轿送姑爷去盛记。等了半天不见出来,振义便来请。来时,又不敢进去叫,就在外等着。后来明文出来,吩咐振义将轿夫们打发掉,只说自己步行过去,不必专等。

街上很冷清,又起了风。一轮圆月高挂在苍穹之上,流云微掩,月光清冷,星汉隐隐约约。

明文缩了缩脖子,拥着手、低着头,慢吞吞地向前走。颀英哀怨的目光在他眼前浮来浮去,使他一时找不到白日里的喜悦和兴奋,心里有的,只是愧疚和不安。他知道此刻,雪晴正望眼欲穿地等着他,盼着和他共同吹灭大红蜡烛,共度他们第一个坦坦荡荡、无拘无束的夜晚。为了这一天,明文梦魂牵挂了那么久,似早已等得天老地黄,然而,当他想到颀英、想到她那哀怨的目光,又不由得阵阵心疼。席间,同辈子弟们向他劝酒时,他生怕喝多了贪睡,错过了与心爱的人共度良宵,此刻,他却后悔自己,宁愿当时便自己喝得烂醉如泥。

“难道你后悔了么?”突然他问自己。

然而,他马上又为这个可恶的念头责骂自己。他知道,尽管只有和雪晴在一起时,他才拥有那种两情相悦刻骨铭心的感受,但颀英毕竟是他的结发妻,他们曾经相敬如宾,夫唱妇随、恩恩爱爱地度过了许多美满的日子。两个女人都一样深深烙在心里,都抹不去。

远远看到盛记大门了。高挂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曳,地上光影也在不停地摇晃着。他看看皎皎的明月,再回头看看来时的路,看见一个白发老人拄着龙头拐杖,笑哈哈地向他招手;他正要上前说话,忽而对面又没了踪影。

他想,这样的安排,莫非是天意么?

到大门口,他停住脚步,站了好一会,才去推门。门虚掩着,发出沉重的吱呀声。张振义和胡春贵正在门房闲聊,听见响动,忙出来看。明文见到二人,方收回神来,吩咐他们早点休息。

新房里灯火通明。文淑缠着雪晴问这问那,雪晴不好意思,尴尬处时便红着脸求饶。文君在旁听他们热闹,脸上也洋溢着开心笑容。胡守圆家的和两个女人坐在桌边,嗑着瓜子闲聊。常柱儿倚着门,一声不响听他们说话,眼睛却时时在文淑身上。

见明文回来,女人们相继告辞离去。文淑姐妹陪着坐了一会,也要走,明文和雪晴送出大门。二人上了马车,常柱儿招呼坐稳,扬起手来,甩个响亮的鞭花,那马便精神抖擞地出发。夜色之中,常柱儿高亢嘹亮的歌声,和着石街上窠窠的马蹄声,久久回响不绝。

望着马车在夜色里消失,夫妻二人手牵手回屋里。雪晴附到明文耳边,悄悄道:“常柱儿对文淑有意思呢。”明文问道:“你怎么知道?”雪晴道:“瞧他看文淑的眼神,我就知道。”明文道:“不可能的事。”雪晴说:“我们原也是不可能的,如今却走到了一起。”明文道:“他不一样。”

脚踏进房屋,雪晴转身将门一关,猛地双臂搂住明文脖子,倒在明文怀中。她蛇一样扭动着身子,一边使劲地往明文身上贴,一边娇喘着叫哥。二人激吻了一会,明文忽地一下将雪晴抱起,走到炕边放下,捧着雪晴粉仆仆的脸蛋:“哥的小亲亲,你坐好别动,让哥先美美地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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