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6-15 第8版：挂绿副刊
《荔枝红了》 湛汝松著 江苏人民出版社
我区作协副主席湛汝松先生著作的散文集《荔枝红了》被江苏人民出版社收入全国性的“乡愁乡韵”系列丛书，于第十一届中国文博会中首发。其时，出版社在深圳南山书城举办了《荔枝红了》作品分享会，消息引起不少媒体关注，社会反响十分热烈。
《荔枝红了》是一本极具岭南特色的乡土文学作品。全书中分为“乡物如歌”、“乡俗寄梦”、“乡村印象”、“乡贤若灯”四部分，50篇散文为人文深厚的增城留下了令人萦怀的记忆。荔熟婵鸣之际，本刊将该书的开篇文章《荔枝红了》及部分读者为其吟唱的诗歌编成小辑，与广大读者分享。
每年春天过后，我都在等待，等待一个与大自然的约会，等待着家乡荔枝红。
荔枝红了。
农历三月，“三月红”在荔乡一荔独秀。这个品种的荔枝虽然最先挂红，给人捷足先登的快感，但它荔色淡红，果皮稍厚，肉质略粗，味道微酸，很少受到人们的赞美。七月才红的“雪怀子”，这个品种虽然最迟成熟，在人们尝尽百果后才姗姗而至，但它色红皮薄，肉白如雪，清甜爽口，在谢幕前登场更会引发人们对其无限依恋而争相拥有。
荔枝红了。
这是雀舞蝉鸣、百荔争红的六月。那时节，家乡增城，就是一幅千株万树果丹红、漫山遍野荔飘香的风情画：
山坡、河岸、塘前、田边，墨绿的荔枝树上挂着一串串沉甸甸的丹荔，犹如翠玉山上挂着一串串夺目的小灯笼。大街、小巷、集市、路旁，可以摆卖的地方都能见到一筐筐火红的荔果，仿若天上一团团染红了的云彩落到人间。荔园中，人们成群结队，有的树上采荔，有的树下尝鲜，在欢乐嬉戏中品尝岭南佳果的美味。农舍里，亲友络绎不绝，分享荔枝的甜蜜，同时分享友情的盛宴。夜深人静，村庄睡了，人也睡了，但甜滋滋的荔枝气味依然在周围荡漾，让甜蜜沁入你的梦中。
十里矶围筑稻田，田边博种荔枝先。
凤卵龙丸多似谷，村村箫鼓庆丰年。
骄阳六月，也是稻谷金黄的季节。清代诗人谭莹的《岭南荔枝词》形象地勾勒出增城荔稻丰年的景象；而岭南三大家之一的屈大均“六月增城百品佳”的诗句更一语道出了增城六月荔枝品种繁多、令人向往的景象。
家乡荔枝百味，品种数不胜数。增城独有的荔中珍品挂绿，产量最多的大众品牌怀枝，质优常见的糯米糍、桂味、进奉，品佳罕有的水晶球、甜岩、犀角子，名字通俗的黑叶、水东、大枣，名字高雅的素馨香、绉纱裘、白糖罂，还有妃子笑、状元红、阿娘鞋……一个个亦雅亦俗的名字，折射着荔枝品质的内涵，其中不少还藏着耐人寻味的故事。
荔枝红了，这是童年时代我最向往的季节。虽然，我未试过像苏东坡那样“日啖荔枝三百颗”，但我家旁边有一个荔枝园，天天几乎都有人摘荔枝，只要我和小伙伴们走进荔枝园，大人们都会让我们尝鲜。有时，我虽然没进荔枝园，但满载而归的乡亲，路过我家门口时，也会给我留下几个红红的开心果。
我最爱食的是红中泛绿、皮粒刺手的桂味荔枝。这不仅因为它是个皮薄核小、肉质爽口、果味清甜的优良品种，而且它让我记住了一个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
很古很古的时候，村里有对新婚夫妇。丈夫阿牛身壮力健，天天出海打鱼。妻子桂花美丽勤劳，日日种菜持家。菜田旁边有一棵荔枝树。荔枝红了，桂花吩咐出海打鱼的丈夫中午回船，一起到田边采荔。中午时分，桂花带着箩筐在树下等候。太阳西斜了，阿牛还未回来；太阳落水了，仍不见阿牛踪影。桂花预感到有意外了，边等边流泪。但泪都流干了，仍听不到阿牛的声音，她昏倒在树下。第二天早晨，阿牛终于回来了。原来他为了救一个落水小孩耽误了相约时分。荔枝树下，阿牛出现了，桂花也醒了。后来乡亲们七手八脚，帮忙把荔枝摘下来。休息时，大家品尝荔枝，发现多了一种桂花的香味。人们都说，这是桂花的眼泪滋养出来的。从此，荔乡的荔枝就多了一个“桂味”品种。
桂味虽只是个传说，但品尝时我会感觉到爱情力量的伟大。
我吃得最多的是果圆色艳、皮光肉滑的怀枝。它高产易种，价廉物美又广受人们喜爱。怀枝是家乡人吸收外地优良品种的典范。怀枝为家乡创造过历史的辉煌。
明代嘉靖年间，三部尚书湛甘泉结束仕途生活，离南京取道于江浙闽返乡，在福建仙游枫亭品尝荔枝，发现了佳品，便怀核而归，交家乡人在故乡沙贝（即今新塘）四望岗培育，后人称此种荔枝为“尚书怀”。经过一代代果农的精心培育，四望岗尚书怀成为荔枝中的良种，很快在岭南地区广泛种植。
不须夸署尚书衔，怀核归来味共参。
此是白沙真种子，甘泉浸得水枝甘。
清代乾隆年间两广总督阮元的《岭南荔枝词》一出，尚书怀虽然从此不再挂上尚书的头衔而简称怀枝，但它却成了岭南荔枝王国中一个最受普罗大众喜爱的品牌。“粤中荔枝以增城沙贝四望岗所产为最”（清乾隆《增城县志》），“岭南荔枝以增城沙贝所产为最”（屈大均《广东新语》）。怀枝，让家乡荔枝登上粤中荔枝王国的顶峰。
挂绿是家乡荔枝独有的珍稀品种。真正的西园挂绿，我虽然还未尝过，但家乡却因它名扬四海，我也常常为它感到荣光。
挂绿是家乡人在四望岗从怀枝里培育出来的珍品。清初，屈大均在《广东新语》中就说过，“挂绿玉栏金井如夜光无价，非可以金钱得之”。自古以来，挂绿被誉为“荔中第一品”，身价百倍于其他荔枝。2002年夏天，增城为教育基金筹款拍卖挂绿荔枝，最贵的一颗还以55.5万元的天价创造了荔枝世界的神话。挂绿和增城在海内外产生了轰动效应。
其实，在增城民间，挂绿荔枝早就与神话结缘了。传说中八仙之一的何仙姑原是增城民女。每年荔熟时节，她轻飘的身影总在帮左邻右里采摘荔枝。何女成仙后，她依旧留恋家乡荔枝，思念家中双亲。一个月明星稀之夜，她回家探望双亲，在西园荔枝林中为母亲绣花鞋，不觉天将破晓，匆忙离去时不慎遗下一线绿丝。晨风一吹，绿线便缠在树上即将成熟的荔枝中。荔枝红时，人们发现丹红的荔枝上多了一道绿痕，晶莹的果肉吃起来更加爽口清甜。更令人惊讶的是，荔枝树下还多了一双花鞋。人们醒悟了，这是何仙姑造福家乡的好事。从此，增城西园挂绿便一株独秀于天下。
荔枝红了。
到增城品荔的人总是络绎不绝。罗浮山上一位道长说，蝉鸣荔熟季节，增城诱惑人之处除了百食不厌的荔枝外，还有造福人间的何仙姑的仙气。
荔枝红了。
漫山遍野，集市长街，如串串灯笼，若道道霞光。荔枝不仅是增城得天独厚的天生尤物，而且是荔乡人好客友善、向往美好的象征。
荔枝红了。
每年春天过后，我都在等待，等待家乡荔枝熟，等待朋友“年年相约荔枝红”。
（选自江苏人民出版社“乡愁乡韵”系列丛书之《荔枝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