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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堡(29)宴闹

时间:2013/10/8 22:56:48  作者:湛泉水  来源:湛氏家族古今志  查看:144  评论:1
内容摘要:明月堡(29)宴闹(2013-09-20 01:37:11) 二十九、宴闹颀英原本没心思回娘家,又怕若不回去,必惹得全家人担心,因此昨日歧清来问时,她便说无论如何都要回去,哪怕是独自家。早上起来,她拿出那描金双凤首饰盒,端坐那在楠木雕花的梳妆台前,对着那镜...
明月堡(29)宴闹(2013-09-20 01:37:11)
 
二十九、宴闹

颀英原本没心思回娘家,又怕若不回去,必惹得全家人担心,因此昨日歧清来问时,她便说无论如何都要回去,哪怕是独自家。

早上起来,她拿出那描金双凤首饰盒,端坐那在楠木雕花的梳妆台前,对着那镜中的人发了会呆。至少在半年之前,镜中人还是那般丰润秀逸、光彩袭人,现如今却有些清瘦慵懒,白皙的肤色少了许多光泽,好似春旱时节勉强开放的牡丹花,虽也丽艳,却少了灵气。

她将用黄丝带束着的头发解开,头轻轻一甩,秀发便如瀑布一般向下倾泄,瞬间溅起无数玄色的花朵。梳子是檀木的,虽用过多年,依然散发着幽香。黑发自梳齿的缝隙里如水样划过,变得平顺而亮泽。正梳着中间,忽有一丝白发在乌黑之中突出,令颀英大吃了一惊。

她放下梳子,两手并用,万般小心地将那根白发从黑发之中分离出来,纤指轻搓着,然后狠了狠心揪下。便欲扔时,忽地又改变了念头。她将那白发绾成一束,用细细的红头绳拴了,连同几滴清泪,一并落入梳妆盒中。

坐了一会,她抖起精神,重又梳了梳头发,见不到有一丝丝乱了,便将它们盘起,插上那珠翠碧玉簪儿。又往脸上施了薄粉,好教多几分红润出来。她穿上大红滚金边绣金凤的新绵袍,又戴了一对金钏儿、两个耳坠儿,打扮得就像刚过门的新娘子。镜里人冲着外面微微笑笑,颀英脸上肌肉好生硬,似乎许久没曾使唤过的一般。

明文还不见回来,颀英便不再等他,自去向公婆请安。婆婆见媳妇打扮得如此精致,不由得啧啧夸赞几句;公公拿出一盒千年的党参,两瓶黑坛老窖的五粮液,一盒裕合成的点心和一包普洱的砖茶,说是专门给亲家翁的,叫常柱儿先拿到她房里。颀英代父母谢过公婆,细声细语告了退,回到屋里,静静坐在椅子上,等明文回来。

这边颀英在等,那边明文却故意拖延。

雪晴闻知他要去郭家拜年,不仅不加阻拦,反而劝他早些动身,免得人家久等,还将他好好装扮一番,直到无可挑剔才放过。明文挨到相当时分,才回到府里。颀英见他一身装扮,就知道是张雪晴的主意,面露不悦,当即拿出先已备好的行头,一件一件都让他换掉,围巾和戒指也还换成原来的。明文暗笑颀英吃醋,只是不厌其烦,当自己是木偶,随着她意加加减减。

换了衣装,明文先去上房告了父母,又叫上常柱儿回来,仔细挑拣了几样礼品,分别是两坛龟龄集的补酒,一盒太谷文成堂的甘饼,一盒平遥兴盛雷的牛肉,一盒清源的葡萄干,连同父亲备的礼物,俱叫常柱儿拿了到车上。

夫妻一前一后出得府门,上了车。街上皆是要回娘家的媳妇儿、要看泰山的女婿儿、去姥姥家拜压岁钱的小孩儿,行色匆匆;路边有卖点心、酒果、冰糖葫芦、面人儿的,个个吆喝得欢实。不时有鞭炮声响起,喜庆的硝烟味四处弥漫。不消多时便到郭府。下了车,颀英身子向明文靠拢,将手递与明文,明文接了、搭在胳膊间,二人面带笑容、手挽手地进去。

郭承琪见女儿女婿形容表现,不见有生分,反而更加体贴、融洽,便放了心,热情招呼二人进去,唯母亲知道女儿家心里有苦,不过是做样子给大人看,也只有忍着心疼,满脸笑容地迎迓。

歧贤和妻子雅娴牵着孩子,上前来见。雅娴指着颀英,让孩子叫姑姑,孩子便一口一个“嘟嘟”的叫,逗得满屋子笑。颀英好生待见,笑容可掬向侄儿伸开双臂,孩子便跌跌撞撞跑向姑姑。颀英抱着孩子左亲亲、右亲亲,又想起自己至今尚无一男半女,心里更是羡慕得紧,将孩子抱得紧紧地,舍不得放手。

明文见状,在一旁道:“人家叫了你许多姑姑,该给压岁钱哩。”颀英方将孩子放下,拿出个红布包,将里面足金的观音像挂在他脖子上。孩子乖巧,拱起手嘟嘟嘟乎的鞠躬致谢。郭承琪笑得岔了腰,叫夫人上下敲打,颀英笑得眼中发热,雅娴笑得前仰后,明文笑得爽朗,暗暗盼着雪晴怀着的胎儿。歧贤难掩得意,张罗大家就坐。

后来,雅娴拉着颀英到一边说私房话,郭承琪夫妇、歧贤和明文仍在客厅聊。郭承琪并不问斛府家事,只管询问些开年商业上的打算,明文言无不尽,一一作答;明文了解同蒲铁路的筹备情况,又问他省城学校的情形,歧贤亦详细介绍过。

说话中间,歧清与一名卫兵自馆舍回来。歧清看见姐夫,只冷冷地称道一声,便去屋里见姐姐。卫兵站在那里不敢造次,郭承琪热情招呼,方小心在一旁就坐。郭承琪询问部队上的事,那卫兵每次都立正姿势、响亮回答;歧贤叫他不要拘束,卫兵说是条例的规定,长官不放话,他不敢散漫。承琪赞许几句,不再问他,免得他不停地起立坐下。

不觉到午饭时候。一家团团围坐在八仙桌旁。郭承琪夫妇坐了上位,左侧坐明文夫妇,右侧坐了歧贤夫妇、雅娴怀里抱着孩子,对面坐了歧清和他的卫兵。依旧是昨日的厨子,端饭的则是三桂的妹子,临时请来照应的。

酒席之间,明文和歧贤夫妇双双向承琪夫妇敬酒,祝二老身体康健福禄长,把个承琪夫妇乐得笑颜绽放,一朵一朵地开不败。两对夫妻也互相敬酒、回敬。歧清先敬了父母、再敬了兄嫂,又敬了姐姐和姐夫。歧清的卫兵起来,执着酒壶给各位倒酒、敬酒。孩子不甘寂寞,自母亲怀里挣脱下来,跑到姑姑跟前,要敬姑姑酒,颀英便用筷子在自己盅里略蘸一下,在他盅里点了一点,逗他说祝酒的词儿,雅娴过来俯首教了几句,孩子便牙牙学语道:“嘟嘟嘟乎,开年生个胖小弟弟。”颀英一听此话,脸色一沉,转头向雅娴瞪眼:“看你教的些甚么。”雅娴才知无意戳到她痛处,忙虔诚敬了盅酒,颀英方转嗔为喜,也回敬了一盅。

明文夫妇酒菜上全,隔会又端来了饺子。承琪夫妇吃了几个,便称已大饱,带了孩子离席,到外面街上逗玩。桌上一时没有了拘束,更加热闹起来。歧贤和歧清久经考验,酒量岂是一般的厉害,你来我往的再喝几巡,明文渐渐有些招架不住,勉强对付着。颀英见状,眼睛盯着歧贤,桌下踩踩雅娴脚尖,雅娴便向歧贤使眼色;歧贤领会,便不再劝明文,自管自吃。

此时明清却站起来,要与姐夫连干三盅。明文称酒力不支,推辞不喝,歧清说声先干为敬,自己先一气喝掉,非要明文也喝,歧贤劝了几句,劝不住。明文只得端起,喝了一盅,轮到喝第二盅时,头有些晕,眼前有些朦胧,说话亦有些咬舌出来,便将酒盅放在桌上。颀英心疼明文,又知道弟弟的性子,也只得在旁边强颜欢笑。只听明文道:

“今日确实有些过量,不能再喝。”

歧清不让步:“不过是一盅酒而已。姐夫不肯时,便是看不起当兄弟的。”

明文推辞道:“酒喝滋味饭吃饱,跟看起看不起没什么相干。不如改日罢,咱弟兄再尽兴。”

歧清道:“我明日便要归队,姐夫的改日,且不知何驴年马月呢。”说罢又自倒了两盅,十二分不依地,非要陪明文再干。

明文道:“只是酒量不争气。”

那卫兵心向着长官,也在一旁帮腔道:“我们当兵的,最见不得不痛快。只是些水气东西,又不是夺命的钢刀。”说罢自己也倒了两盅,也要陪明文喝。

歧清将两盅酒又先喝掉,见明文依然不肯,压不住火气汹涌上来,站起来拍桌子道:“今日这酒,你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明文眼中充满血丝,也猛地站起,怒目而视道:“我便不喝,你能怎地!” 那卫兵挺身上前:“喝便喝,不喝便不喝,穷咋唬什么,哪个也不是吓大的。”

眼看就要打将起来,颀英忍无可忍,站起来、指着那卫兵骂道:“你算什么东西!跑到在这里撒野。我们家宴之上,哪轮到你威风,还不滚了出去!”

颀英一来恨弟弟欺侮明文实受,二来恨那卫兵张狂,一边骂着,一边已经是浑身发抖、泪流满面。又向歧清道:“你不就是逼着他喝吗?你不能喝,我替他喝!”说罢,端起酒盅,一饮而尽,雅娴在旁想要阻拦时,早已将第二盅也喝了下去。

歧清本是因明文娶妾之事,心里为姐姐不平,才故意要他出洋相难堪,那料想姐姐竟会如此,一时没了话说;歧贤心知是弟弟过分,数说他几句,又安抚明文道:“都消消火,自家兄弟为喝酒脸红,一点也不值当得。弟弟脾气暴躁,姐夫莫要见他的怪。”明文酒往上涌,不管不顾地说道:“我哪里敢见他的怪!我岂不知他所为何来!也罢,一切皆因我而起,我向你家陪个不是。日后得过时且过,不得过时,即便断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说罢便转身离去。

颀英冲着众人道:“好好的团聚,惹下这么多的不是,你们再是为了我好,也不该这样对他。我若是能生育时,他也不会讨别的女人,我都已经不怪他了,你们却不依不饶,叫我以后怎么过呀。这个家若是容不得他,我便委曲死了,也不再回这个门了。”说罢,哭着追明文去了。

……

明文大步流星在前边走,颀英一路小跑着在背后追。走到半路,明文喉咙间有东西直往上冲,刚在路边蹲下,就“哇”得一声,吐了一地。颀英跑上前去,双手握拳,轻轻捶打他后背,好让他吐得舒服。待明文吐完肚里的酸水,颀英又用香巾擦净他嘴上、脸上的污秽,用尽浑身的力气搀着他起来。又往前走了数步,明文身子重,颀英弱女子,哪里支撑得住他。正好遇着明义,一同将明文架回府里。

回到房中,明文倒头便睡。明义自别处端来一大碗冷冰冰的酸菜汤,硬将哥哥叫起来,让他喝。明文一口气将那酸菜水喝了,倒下又睡着。明义问因何喝成这般模样,颀英只说是家人团聚,个个高兴过了头,怪他把持不住自家,活该教如此。

明义去后,颀英给明文盖了块被子,又泡了一大碗浓茶,在炕边守着。其间,明文翻了无数次身,只是不醒来。下午饭时,穆羽命夫人过来探视,妇人看见明文样子,嘟喃着埋怨了儿媳几句,回去叫人将饭菜送到这边来,颀英并没心思吃,就在那里放着。就这般守着,守着,上下眼皮也打起架来,最后枕着炕沿睡了。

直到半夜,明文才醒来。黑洞洞地,还以为是在盛记,便叫了声雪晴,再借着微光四面看看,才知道是在府里。如今只记得在岳父家里喝酒,左思右想,却不知是怎么回得府,便又叫了声颀英。

颀英听见动静,摸索着点亮红烛,见明文坐在炕上发愣,满腔的委曲又如暴雨一样倾泄出来:“我也不怪你喝醉酒,也不怪你在我娘家出洋相,在大街上丢人,谁叫你是我的夫婿,你都没脸没体面了,我还要脸要体面做什么!这些,我都认了。只恨你明明在嫌弃我,却表里不一,哄我骗我。不如你明儿就一纸休书,将我休了罢。”

此时明文方想起喝酒中间有过争执,却全然记不起说过的话,直后悔自己酒后失态:“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去的好。我即便说了什么,也是一时的气活,何必要当真呢”。

颀英猛地扑上前去,双拳雨点般落在明文肩上:“我凭什么不当真,我就是当真,若不是酒,你怎会吐出心底的真话来?还当着俺家人面,说什么得过不得过的话,说什么要与我家断关系的话。”

明文彻底明白了。他定是一气之下口不择言,无意中伤了颀英的心。他又记起颀英白天的言行举止,记起她加心刻意地打扮自己,她酒席之上替自己挡架喝酒,她不顾大家闺秀的体面、一路扶持自己在大街颠仆的情景,想起平日里颀英的无数好处,悔恨得无地自容:“都是我酒后晕了心,一时情急,才说出那样绝情的话来。以后再有这样混帐的话,叫我嘴舌生疮、永不痊愈。”

夫妻俩一个酸酸楚楚,一个百感交集。

正月初二,新年的第一个不眠之夜。
标签:首饰盒 牡丹花 梳妆台 黄丝带 雕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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