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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堡(8)­错差

时间:2013/10/7 20:04:47  作者:湛泉水  来源:湛氏家族古今志  查看:140  评论:1
内容摘要:明月堡(8)­错差(2013-07-02 22:56:31)八、错差县城正街是清一色的青石铺筑而成。那石头经历岁月沧桑,被磨砺得光滑如镜。石缝和低凹处依旧残留着雨水,反射着刺目光芒。偶有马车从义字号绸布庄门前路过,留下两条断续的泥迹。明文来绸布庄,要为雪晴...
明月堡(8)­错差(2013-07-02 22:56:31)

八、错差

县城正街是清一色的青石铺筑而成。那石头经历岁月沧桑,被磨砺得光滑如镜。石缝和低凹处依旧残留着雨水,反射着刺目光芒。偶有马车从义字号绸布庄门前路过,留下两条断续的泥迹。

明文来绸布庄,要为雪晴选块上好的布料。

堂弟明清刚做成一笔买卖,把积压多半年的那卷劣质湖绸一尺不留全部出手,且卖了不错的价钱。明文好奇,明清便绘声绘色地讲起来。

原来,因为连年战事、商路不畅,不少绸布庄经营惨淡,有的已经歇业,只有斛家的店铺例外,似乎未曾受到影响。平日里挑三拣四的游商小贩们,纷纷涌到义字号趸买货物,然后转手到乡下赚取小利。恰有一个来买布的,说要一整卷的湖绸。三问三答,明清知那人是个生手,就把内定削价的劣货当上等品推荐给他。

那人嫌价高,就指说这布有瑕疵,要求换一卷。明清并不多解释,说道:“烦你稍等片刻,俺立马给你换去。”扛起那卷湖绸就到后面去。到了后面,明清就肩上把那布前头掉到后头,后头掉到前头,重新又扛了出来。

那人不识货,果然说此一卷稍好一些,只是仍有些不中意。明清道:“好说好说,此花色的还有一卷,却是上等好货。本是东家留着孝敬官家的,因匆忙调走,没有送成。不过价钱要高一点,你要不要看看?”

那人赶忙答应。

明清扛起布又到后面,依旧翻折一下,又不露声色地扛将出来,花言巧语地夸耀。那人只道明清勤快,哪晓得其中有诈,被明清哄得云里雾里,欢欢喜喜结了帐,打道回去。

明文听明清说完,也忍不住笑。明清好大喜功,明文却严肃起来,眉头皱成一团:

“人走多久了?”

明清说:“才去一会,说是要到宋畅堡,顶多是刚出城。哥你晚来一步,没赶上热闹,笑得肠子疼。”

明文说:“好笑固然是好笑,事情却做得不漂亮。”

明文要他立马去追赶,或将多收的钱给人家,或将货原样收回、货款如数退还。明清迟疑,口里嘟嘟喃喃不情愿。明文训斥道:

“君子取财,贵在有道。买卖不怕货真价虚,怕的是货假价也假。你如此坑人,与拦路抢劫有何区别?若被人家识破,找上门来闹事,斛家颜面何存!图一时蝇头之利,砸了自己招牌,少了的是主顾,断了的是财路。你如此作为,是要坏我斛家声誉吗?此等使奸坑人之事,以后绝不可再有。我把丑话搁这儿,如若被发现,莫嫌我不顾本家兄弟情分。好在如今之事,急行弥补尚来得及。还不快去!””

明清被明文痛批,如当头浇了瓢凉水,只有频频点头,哪里还敢申辩!连忙到后院套了车,快马加鞭向城外赶去。

选好了布料,明文顺路到和记米粮店看视。

和记在老爷庙西侧的胡同口,是绵上最大的粮店。每到夏忙秋忙之后,斛家就派人到乡下籴,或拉了布匹和日用百货去换,直到将粮仓囤得满满当当。洪山渠上的四间水磨房和城内十数个石磨不停地转动,将买来的粮食磨成面粉,拉到店里出售。近几年,因连着天旱和兵患不息,村里有点余粮的人家捂得更紧,从当地籴粮越来越难,不得不加大本钱到外地去收购,粮价迅速地涨了上去。

明文细细查看过,嘱咐过,离开粮店,准备到南街豆腐坊。雪晴正眼巴巴地盼着他的好消息,盼着能歇心张罗他们的婚事。

明文正美滋滋地走,听见背后有马蹄声和銮铃声由远及近,赶忙紧走几步跨过面低洼处的一滩积水。听得一个亮亮的女声叫他:

“大哥——”

明文回过头,见一辆轿车迎面而来。那多半个身子探出车外、满面欢欣的紫衣姑娘正是堂妹斛文淑。文淑不等车停稳就跳下来,挥舞着手中的丝绢,兴奋地叫着跑到哥哥跟前。

“你怎么来了?”

明孝也从车上下来,走到明文旁边,夺过布料子仔细看:“又给嫂子置办了呀?”

明文装作未听见:“山上路好走吗?刚下过雨。”

明孝答道:“还行。”

文淑说:“什么还行!又是滑又是颠,五脏六腑早都乱作一团。”

明孝取笑说:“那是你自讨苦吃,谁叫你吵着闹着要跟来。”

文淑举拳威吓道:“本姑娘想来就来,滑也愿意颠也愿意,干你甚事!”

明孝赶忙交械:“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就知道你嘴不饶人。”

明文刚想说几句打趣话,就听车内传出不大不小一声咳嗽,才发现穆修叔叔也来了。明文上前,恭恭敬敬施礼问好。穆修微笑点头:“你姊妹们聊,我先去府上。”

明文和明孝他们聊了一会,明文正想脱身,见文淑盯着自己手中的布料子,突然又改变了主意,万般不舍地将那布料交给文淑,道说:“不好意思,有件事差点忘了。你们自回府去,我还有事去办。你将这块布料给你嫂子带回去,就说是特意为她办置的。”

明文到了豆腐坊,见张老汉正在外边支应买卖,就直接进了里面找雪晴。他把去找郭家的情形告诉雪晴,雪晴高兴得抱住明文就亲。卿卿我我一阵,明文说起刚才之事,抱歉道:

“改天哥给你弄块更好的。”

雪晴说:“哥有这番心,妹子便高兴。哥要想让妹子好,就一定要对嫂子好。”

明文听了这话,更知雪晴善解人意,十分感动。

雪晴将明文送到门口。明文向张老汉打招呼,张老汉只“嗯”了一声,便与顾客说话。雪晴斜倚着门框,目不转睛看着明文渐渐走远。

张老汉打发走顾客,回头见雪晴还痴痴地在那儿,责怪道:“迷登什么!不快做饭去?”雪晴才飞红着脸跑回去。

不消多时,雪晴就炒好一盘香菇油菜,做了两碗剔尖,面里煮了青菜,荷包了鸡蛋,热腾腾地端到外面。

雪晴将明文带来的消息告诉爹爹,爹爹沉默不语。

张老汉心说,女大不中留,若能说成,好歹办了罢,自己也不用没早没晚的熬受。原想为雪晴说个上门女婿,自己老来也有个靠,如今眼看成了泡影;又想女儿出嫁之后,自己老来无依,孤单一人,心里便似碰翻了五味瓶子,酸甜苦辣样样俱全。

隔一会,雪晴没话找话说:“爹,该腌酸菜了。”

张老汉说:“今年就不用做了。”

隔一会,雪晴又说:“芥菜也该做了。”

张老汉说:“也不用做了。”

问为啥,张老汉饭也没心思吃,抽出烟袋,从烟荷包里挖了一锅,点着便吸。雪晴见爹心里难过,温声细语地安慰道:“爹甭耽心,又不是嫁到山南海北,我隔三岔五就回来,不会让你受制。”张老汉说:“闺女有这份心,爹也怕没有这禄。等你过了门安定了,我就关掉铺子回老家去。人老了,总要叶落归根。”

雪晴听见这话,也吃不下去饭了。

……

颀英两手搭放在胸前,闭目休息。文淑捎回的那块布料子齐齐整整放在炕角上。听见响动,颀英睁眼看看明文,旋又合了眼,没说话。明文拭了拭女人前额,感觉到烫,正要问话,文淑来叫吃饭。明文道:“咱们过去吧,陪二叔和姊妹们坐坐。”颀英强打精神,随明文去。

进到客房,众人已坐定,明文夫妇向穆修了问安好,一起入座。穆羽兄弟并排坐在上首,左边是明孝和文淑,右边是穆羽夫人和明义,对面是明文夫妇。

先是一齐上来四样凉菜,分别是两荤两素,又先后上来四荤两素四样热菜。这后上来的菜肴都用碗盛着,叫做八大碗,是绵上县殷实人家家宴的最高待遇。绵上县古为大泽之地,大禹治水时打开灵石口,空出定阳湖,才有了这万顷良田,因地面潮湿碱重,故而养成了喜吃辣味又兼陈醋的生活习惯,无辣不成菜、无醋不进食。后又上来一盆涝糟汤,主食是羊肉馅水饺。

席间也就叙叙家常。宴席将尽,颀英突然一阵恶心,捂着嘴跑到外间,哇哇吐了一地。明文跟出去看,见状大惊,回来向众人致个歉,赶忙扶颀英回房休息。夫人打发长工去请大夫。

饭后,穆羽兄弟移到客房坐。文淑要去还赵先生书,和明义和明孝一同去了;夫人上了茶点,然后去厢房去看颀英。说起赵先生,穆修道:“先生真是个日怪人,越是惯熟越觉得是迷一样人物。”穆羽笑道:“先生本不是寻常人物,不能按常理来评判,但却是个靠得住的。”

接着说起孩子们到省城上学的事。

穆修说:“孩们还小,跑那第远,总是不放心。”

穆羽说:“也不能一辈守着他们,出去历炼历炼也好。”

穆修说:“咱们斛家祖祖辈辈,在村的以农为根本,在城的以商为根本,历来不谋算子弟读书作官。识得几个字,能算得清楚帐,够用便是。况这兵荒马乱的,在外总不如本乡本土方便。”

穆羽反驳道:“兄弟这话就显得没见识。你想,如今天下大乱,保不准明天或后天,绵上也会乱成一片。就算你守着三亩二分地,到时候照样讨饭吃。”

穆修坚持道:“你说话便宜。真要是乱到那个地步,怕是城里还不如乡下安生哩。你成天张罗,又会有甚好结局?”

穆羽道:“我还不是想守住祖宗产业,难不成让败在我手上?”

穆修依旧犹豫,他怎么不知读书的好处,不过是心疼钱而已:“就怕花那么多钱,结果文不成武不就的,打了水漂。”

穆羽说:“你看你,动不动就是钱。明孝上学的钱,我说过由我出,你还担心做甚?我想的是明义出去好歹有个伴,能相互照应。”

穆羽正好顺水推船:“哥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有甚话。但等年后就让去吧。”

说起明文纳妾之事,兄弟二人倒是意见一致。

穆羽道:“难就难在我亲家那。人家是有头脸的,咱又不好伤他面子。”穆修说:“管他那么多做啥哩。传宗接代是多大的事!”穆羽笑笑说:“哪有那么简单!”穆修说:“城里乡下许多大户人家,讨三、四房的也有,没有像咱二人这般不开化的。”

此时屋内并无他人,穆修低声讲起了换枪的事。穆修叙述得神乎其神,穆羽则听得心惊肉跳。穆修建议拿几支下来,紧要时防身用。穆羽心有所动,道:“你姑且先收藏好,或者将来有用它之处。”

又聊了一些杂七杂八之事,明孝他们也回来了。穆修见天色不早,又惦记晒粮收租下核桃诸事,便告辞。夫人出来留吃晚饭,穆修笑说:“嫂子有空也到山上住几日,跟你弟妹聊聊。”明文也来送行,穆修关切询问颀英身体,明文只说是受了风寒,无妨。

一家送穆修父子到大门口。

……

颀英喝了药,精神略好一些,她抖开那块布料,披挂在身上,站到镜子前端祥。镜中之人盘发松散、金簪斜插,颦蹙娥眉未展、目含云翳难收,珠链香颈半露,弱柳不堪西风,虽披得红叶满山,掩不住秋风零落霜满天。颀英看着看着,不禁摇摇头,发出一声长叹。她有气无力地将几欲落地的布料收起,重新叠好,放到柜子里去。

明文回来,不见了布料。问颀英,颀英反问说:

“果真是为了我?”明文说果真是。

颀英说:“颜色太艳了。”明文说穿上显得人漂亮又生动些。

颀英说:“我又不漂亮又不生动。”明文说明天就叫裁缝来量尺寸。

颀英说:“颜色太艳了。”明文说反正已经买下了。

颀英说:“送给文淑吧。姑娘家穿正合适。”明文说文淑已经走了,要给得双份,不能没有文君的。

颀英说:“隔日还是给雪晴送去吧。可别叫明珠暗投了。”

明文自己心虚,怕说多说出马脚来,没敢再搭腔。

次日,明文也没有叫裁缝来府上,而那块布料最终没有送给雪晴。颀英始终将它当宝贝一般珍藏着,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它也跟她一样,受尽了寂寞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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