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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堡(18)无邪

时间:2013/10/8 22:29:01  作者:湛泉水  来源:湛氏家族古今志  查看:113  评论:0
内容摘要:明月堡(18)无邪(2013-08-02 07:16:03) 十八、无邪果不几日,张振义就被无罪开释。他从监狱出来,径到书院找先生。先生叫老太太烧了洗漱水,让他刮净了胡须,理顺了头发,又拿出套整洁衣服教他换上。真个是人凭衣裳马凭鞍,张振义换了行头,竟如换了个人似地...
明月堡(18)无邪(2013-08-02 07:16:03)
 
十八、无邪

果不几日,张振义就被无罪开释。他从监狱出来,径到书院找先生。先生叫老太太烧了洗漱水,让他刮净了胡须,理顺了头发,又拿出套整洁衣服教他换上。真个是人凭衣裳马凭鞍,张振义换了行头,竟如换了个人似地,平添了几分精神。

去斛府路上,先生嘱咐道:“若问起从前暴动之事,你只推说不知,切莫实话实说。”振义道:“却是为何?人家好意肯收收留,怎能日哄人家。”先生道:“你有所不知。穆羽虽乐善开明,然而对共产之风多有抵触,况他与县长乃是儿女亲家,说与他知,反而不好。”振义道:“纸里包不住火。他迟早会知晓。”先生道:“此时告诉他,他心有顾虑,必不答应;只要你做事勤勉、踏实赢得他心,即便他日后知晓,也必不计较。”振义道:“先生远见,俺听先生的。”

穆羽对振义颇有好感,加之先生亲自引荐,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叫他即日去盛记上工,先帮着做些散碎活计,若做得好,慢慢再提携。张振义感激不尽,倒头便跪。穆羽扶他起来,好言劝勉一番。

二人出了上院,到得前庭,拐过照壁,正要上踏步、入门洞,外面传来女子的嬉笑之声。那声音有如林间翠鸟交相唱、山间百灵绕枝鸣。先生不由得颔首微笑。振义还道是穆羽家小姐归来,赶忙避让。

进来的是文君,后边跟着的,是文淑和哥哥明仁。

原来,明仁前几日来时,穆羽夫人因想念两个侄女儿,交代接进城小住几日,等明文娶亲之后再送回山去;正好穆修也有些杂货要办置,便让明仁送下山来。

不意会见到先生,文淑一吐舌头,赶紧端正姿态施礼;文君上前叫声先生、羞赧地低了头;明仁拴好马车进来,双手抱拳问候。先生介绍彼此相识。振义见明仁身材高大、英姿勃发,内心羡慕又喜欢。

兄妹三人先到上房见伯父伯母。穆羽问山上情形,明仁回禀说一切安好,又问及各门的长者,明仁回禀说,也都安好,只是大家好久未见面,都念叨着要下山来看望。穆羽叫明仁转达谢意,若大家缺甚年货时,不必拘束,只管到店铺里来拿。

明仁说:“爹妈让带来些土产,还有明文哥办事必用的物件。其余还有需要时,再听大伯吩咐。”穆羽喜欢道:“承情你爹娘费心。这边由长工们忙活,人手也够用。你们弟兄难得一见,好好叨息叨息。”明仁点头说:“是。”

明文、明义也来相见。文淑见明文腰间挂着个新荷包,绣得实在是漂亮,要摘了仔细看,刚伸过手去,就被明文打掉。文淑捂手装疼,直嚷明文小器。斛夫人为侄女鸣不平,责怪明文手重,然后左手拉了文君,右手拉了文淑,到内室说话。

穆羽夫人叫张妈将各样小吃都拿些来,琳琅摆满了炕桌。文淑还惦记那香荷包,问道:“哥的荷包是颀英嫂子绣的,还是雪晴嫂子绣的?”夫人笑道:“问你哥去。”文淑问道:“才懒得理他!”又问为啥女的总要送荷包给男的,夫人解释道:“女孩待见男的,就会送荷包给他,既是信物,也是护身的符。”文淑追问道:“既是这样,哥哥应戴两个荷包才对。却为何只戴一个?”夫人又笑道:“问你哥去。”文淑敲敲额头,恍然大悟道:“哥戴的指定是雪晴嫂子绣的,怨不得颀英嫂子气愤他。”

文君插话道:“生甜瓜!尽操无用心。”文淑把桌上醯瓜儿往她嘴里塞:“你是熟甜瓜,先吃了醯瓜儿,回去绣荷包儿,送给你的心上人儿。”文君躲闪道:“就把你嫁掏粪拾粪汉、赶车赶马汉。”文淑道:“就你嫁个好汉,聋子哑子汉、瘸子拐子汉。”文君变脸道:“烂嘴!”夫人见二人绊嘴,笑得前仰后合:“姻缘本是前生定,半点由不得人哩。”

外边,穆羽向明文交代振义之事。

听说是那带头劫粮之人,明文直言相谏,担心引狼入室,到头来只怕好事做不成,反而播下乱根;明义却替振义辩解:“这哪里怪得他!要怪,也只能怪这世道,教坏了好人,纵容了恶人,尽是逼良为娼。再说近朱者赤——”

明文瞪眼嫌道:“你懂什么!”

明义争辩道:“难道不是么?”

穆羽道:“此事不必争论。我想那人本是善类,未必是不可救药。再者,也不能薄了先生面情。”明文又劝了几句,见父亲执意要用他,便不再坚持,问工钱如何给。穆羽吩咐道:“先按零工试用,多少给些零花钱即可。若用得称手,再比照别的长工,逐月发放例钱。”

郭家捎来话,说颀英要回府。明文便要叫车去接。穆羽却要他亲自去,并要他好生安慰颀英,免得她一直负气,娶亲事上填不快。明文想叫文淑陪着同去,也好说话打个圆场,见娘把她二人拽到跟前,稀器得不行行,只好自己和常柱儿去接。

兄妹四人到明义房里坐。张妈跟着将茶点送来。一离开大人,几个年轻人真个似脱了缰的马驹儿,断了线的风筝儿,归了林的鸟儿,入了水的鱼儿,自自在在,无拘无束。

明义烦心道:“南方打得火热,只不知何时有个了断。早些年还联合北伐呢,本来是兄弟,说翻脸便翻脸!”文淑不甘寂寞道:“这个简单,富哥哥只近吃香的喝辣的,穷弟弟累死累活填不饱肚子。逼急了向富哥哥讨饭吃,人家又舍不得出血!”

大家笑将起来。明仁逗趣道:“那咱家是穷弟弟呢,还是富哥哥?”文淑说:“我看是富哥哥。明月堡没饭吃的人可海啦,城里缺衣少食的人家也可海啦。大伯家自然也是富哥哥。”文君道:“那不是也要闹起来吗?”文淑说:“要想不闹,就看富哥哥会不会当哥哥。”明仁听了笑道:“那要怎么当?”文淑道:“咱家粮食留下够吃的、做种子的,全都分给穷人们。”文君道:“就你菩萨心,好好的个败家子!”明义道:“二妹的话却真有道理。依我看,有点三民主义的影子,姑且就叫哥哥弟弟主义吧。”文淑见有同盟,乐得跑到明义跟前,昂首挺胸冲着明仁和文君道:“四哥和我一条心。”

兄妹四人信马由缰海玩海聊,不觉过了好长时间。文淑心想,明文哥去接嫂子,想必应该回来了罢,便偷偷溜出来,到偏院去看。

向阳地方的积雪已完全消融,背阴处却留着点点斑斑雪迹。盆花已尽数搬到花房养着去了,只有新换的红灯笼十分耀眼,如团团火焰在风中翻腾,挑杆上铁环发出叮当的响声,从高墙大院无边无际的砖灰色中逃逸出去,直达清亮如洗的天空。

院子里有两棵合欢树。夏天时,盛开着粉红的小花,远远看去,如云似雾、如瀑如霞,布满多半个院落,煞是好看。现如今,却干巴巴地站在那里,象不相干的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既牵不着手,也搭不上话,好没意思。

城里总是少一些趣味,离山里差得远呢。

前几日雪后,文淑和哥哥明仁去套野兔。哥哥捉一只,她便抱在怀回玩一回,然后闹着让放掉;再套住一只,再玩一回,然后又放掉,超有意思。她才不是为吃兔子肉才和哥哥一起到塬上去的。

她又想起了鸽子。一想起鸽子,她就想起常柱儿。常柱儿很会驯鸽子,他养的鸽子会识路途,会带着五颜六色的丝带停在她窗口,直到她将东西收好,才快乐地飞去。明月堡的花园里也养着些鸽子,可惜没有这般本事。

“哟!文淑,发什么愣怔呢?”

文淑听见叫声,抬头一看,见是哥哥、嫂子回来,后有常柱儿提着包袱跟随。文淑来不及收拾心思,两颊霞红挽着辫子上的红绸带。明文责怪道:“独自在外面疯什么?也不怕受了风寒。”颀英上前,拉了文淑的手,就往屋里去。明文急忙向文淑使眼神,文淑哼了一声,悄悄给了他个鬼脸。

……

常柱儿既怕见文淑,又盼着见文淑。

每次都想和文淑搭话,每次都自惭形秽地打消了念头。文淑到斛府来,他总是远远看着,不敢近前,就象水中望月、镜中看花。他时时提醒自己,千万不能离她太近,否则,那种美好的感觉就会在顷刻之间荡然无存。

他跟在少东家背后进了屋,将包袱放下,低着头、声如蚊蝇问:“大少爷,还有甚吩咐?”明文淡淡说句没事,他便如释重负,转身逃离。天知道,他其实是想和文淑多呆一会,哪怕多看她一眼!

卸了车,把马牵进棚子,槽里放了精草料,常柱儿回到自己屋里。爹妈正在破木桌上的玻璃框里望着他笑。爹在时就是斛府的长工。他十二岁那年,爹得痨病死掉了;十三岁那年,娘也跟着咽了气;十四岁那年,东家见他孤苦伶仃,便将他招进了府里,他也成了长工。

从彼时起,斛府便成了自己的家,他时刻铭记东家恩情,不知辛苦地干活,从不晓得苦和累,既任劳又任怨;而东家也仁义,常把兄弟们穿旧的衣服给他,少爷们也从不打骂,从不将他当下人。穆羽还当众许诺,日后常柱儿要是有了可心的女子,就给置办个院子,亲自做主让他成亲。每次领到的工钱和年节例钱,他舍一文一文地攒着,为的是有朝一日,他可以拿出份像样的彩礼,而不全靠东家施舍。

只是如今,他真有了可心的,却心灰意冷,宁肯烂在肚子里,也不敢对人说起。为甚偏是文淑,偏是富甲一方、东家的侄女儿!自己不过是只癞蛤蟆,与那人门不当、户不对,何必自找烦恼呢?他整天忙忙碌碌,有活就干活,没活就找活干,用忙碌来冲淡非分之思;他常义正辞严地告诫自己,如自己这般的,但凡是个女的、能生儿育女、会做饭热炕头便是了,怎敢奢望那天仙般的女子。

可恨天,偏又要遇见!

他不由自主又拿起笤帚,鬼使神差返回偏院,在干干净净地上不停地划拉,眼睛却一刻不离,盯着那房门。

若是那可人儿出来,他必定要弄出点声音来,让她吃惊;他必定要唱一支好听的曲子,让她欣赏。他甚至怀有罪恶感地希望,她不小心被坑洼绊倒,那他就可以紧跑上去,将她扶起……

但,妄想又一次被自卑击得粉碎。

当门吱呀一声打开,明文夫妇送那人出来时,常柱儿脚下却似装了风火轮一般,慌里慌张跑到隔壁院中。他靠着墙坐着,喘着粗气,脑子里一时憋得似要暴裂,一时却又空荡荡地,了无一物一尘。

冤家,俺的小冤家!

……

文淑看得拐弯处有个身影晃了一下,过来看时,却空空如也,心中疑问。去找明仁他们,也都不见;跑到上房,又只见伯父伯母二人。

穆羽见文淑心急火燎般撞进门来,问道:“你哥哥们呢?”文淑道:“正找呢。他们不顾伴,一忽儿就不见了影踪。”穆羽问:“你不是和他们在一起的吗?”文淑道:“开始是,后来我去了大哥房里。”穆羽笑说:“那是你不顾伴啊,反倒说人家的不是!”

文淑撒娇地一跺脚:“我就是想见见颀英嫂子嘛。”穆羽问:“你嫂子回来了?”文淑说:“回是回来了,可她对大哥待理不待理地,倒把我夹在中间,不尴不尬的怪难受。”

穆羽打趣道:“人家两口子在一起,你一个明光光、亮堂堂马灯挂在中间,算甚哩。”文淑辩解道:“哪里是我赖着不走,是他们死乞白赖的求我留下。”

斛夫人问:“他们两没抬杠吧?”文淑说:“那倒没有。嫂子看我是一张脸,看我哥是一张脸,变来变去,也不嫌烦气。”斛夫人又问:“那你哥呢?”文淑道:“我哥老实,就晓得赔笑脸。恓惶恓惶!”

穆羽慈祥地看着文淑。他见文淑一天天长大,发出落得水灵灵地,又活泼好动,机灵聪颖,远胜似文君,打心眼儿里待见。再细细想时,又觉得说不清哪里,与雪晴倒有些儿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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