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人 浩虛舟《 陶母截髮賦》
陶家客至兮,方此居貧;母氏心恥兮,思無饌賓。斷鬢髮以將貿,庶珍饈而具陳;欲明理內之心,不求盡飾。庶使趨庭之子,得以親仁。原夫蘭客方來,蕙心斯至。顧巾橐而無取,俯杯盤而內愧。啜菽飲水,念雞黍而何求;捨己從人,雖髮膚而可棄。於是搔首心亂,低眉恨生。畏東閭之恩薄,歸北堂而計成。拂撮凝睇,抽簪注情。解發而鳳髻花折,發匣而金刀刃鳴。喜乃有餘,慚無所極。窺在握而錯落,撫垂領而綢直。鋒鋩不礙,翻似雪之孤光;倭墮徐分,散如雲之翠色。已而展轉增思,徘徊向隅。元鬢垂顱而散亂,青絲委簟而盤紆。象櫛重理,蘭膏舊濡。傷翠鳳之全棄,駭盤龍之半無。觀夫擢乃無遺,斂之斯積。凝光而粉黛難染,盈握而腥膻是易。將成特達之意,欲厚非常之客。賓筵既備,空思一飯以無慚;匣鏡重窺,豈念同心而可惜。及乎宴罷空館,閒成曉妝。纚換新髻,釵迷舊行。誠伐木之可親,疏而是愧;苟如圭之足慕,斷亦何傷。重義者情莫違,厚慈者身可毀。語其決,同勉虞之一戰;思其仁逾訓孟之三徙,昔三鹹陶氏所以成大名。母賢如此。
《陶母截发赋》的现代文翻译如下:
陶家迎来了客人,可此时家中正处贫困之中;陶母心中为此感到羞耻,忧虑着无法准备丰盛的宴席来招待宾客。于是,她决定剪下自己的鬓发去变卖,希望能换来珍贵的菜肴,将它们一一摆放在桌上;她这样做是想要表明自己内心的真诚,而不是为了追求外表的华丽。她希望这样能让在庭院中忙碌的儿子,有机会去亲近那些有仁德的人。
想当初兰花般的客人将要到来,蕙草般纯净的心灵也随之而至。陶母看着空空的行囊和钱袋,无物可取,又低头看看桌上的杯盘,内心深感愧疚。家中清贫,只能以豆叶充饥,饮水止渴,哪里还敢奢望鸡和黍米这样的佳肴呢?但为了客人,她愿意舍弃自己的一切,哪怕是头发和肌肤也可以抛弃。
于是,她心烦意乱地搔着头,低眉间生出无尽的怨恨。她担心邻居会嘲笑自家的招待不周,回到内室后,心中便生出了一个计策。她轻抚着长发,凝视着镜中的自己,抽出发簪,倾注着满腔的情感。解开头发,那如凤髻般美丽的发髻瞬间散落,打开发匣,金刀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心中既有喜悦,又感到无尽的惭愧。看着手中散落的发丝,它们错落有致,抚摸着垂在颈部的发丝,它们又如此绸直。刀锋毫不阻碍,翻飞间如同孤独的雪光闪耀;发丝缓缓飘落,散乱如云般的翠绿。
随后,她思绪万千,徘徊在角落。原本乌黑的鬓发散乱地垂在头上,青丝散落在竹席上,曲折蜿蜒。她用象牙梳子重新梳理,用兰花膏脂滋润。她伤心地看着那如翠凤般的发髻被完全舍弃,惊骇于那如盘龙般的发髻只剩下一半。看着她剪下的发丝,没有一根遗漏,收拢起来又堆积如山。那凝聚的光泽让粉黛都难以染上,满满一把发丝,却轻易地换来了腥膻的肉食。她这样做是为了表达特别的情谊,想要厚待这位不同寻常的客人。
宾客的宴席已经备好,她心中只想着能让客人吃上一顿饱饭而无愧于心;再次对着镜子审视自己,又怎会因为舍弃了这些发丝而感到惋惜呢?等到宴席结束,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人,清晨的妆容在闲暇中渐渐完成。她重新梳起新的发髻,钗饰在旧日的发路上显得有些迷乱。她确实觉得像《诗经》中描述的那样,“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的亲情可贵,若因疏远而感到愧疚;但如果像美玉那样值得仰慕,那么即使剪断发丝又有何妨呢?重视道义的人不会违背自己的情感,慈爱的人甚至可以毁弃自己的身体。说到她的决断,就像虞诩面对敌军时一战到底的勇气;想到她的仁爱,甚至超过了孟母为了教育孟子而三次迁居的用心。过去,陶侃之所以能够成就大名,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位贤德的母亲啊。
作者简介:
浩虚舟,在长庆二年(公元822年)考中进士,后来又中了宏词科。他的仕途经历不太详细,但他擅长写作赋和颂。在《全唐诗》中,只保存了他的1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