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景寓情寓哲

寓景寓情寓哲

——七祖《登朱陵洞最高处》诗鉴赏

    湛伟思先生《湛甘泉与紫云书院》文中写到南岳水帘洞上刻于崖的七祖《登朱陵洞最高处》诗一首，诗云：“石头路清不可度，我欲跨鹤取天风。喷泉九月飞霜冷，举手经天晓日红。”读时，如囫囵吞枣，一晃就过了。但深思一下就会发现不解之处：既然石头路请，为什么会“不可度”呢？举手是怎样“经天”的？不禁令人迷惘！造成如此的费解，是传抄笔误或校对的疏忽，还是别的原因呢？我不得不去查找该诗的原文了。

    翻阅《甘泉诗社创刊诗文集》，七祖的《登朱陵洞最高处》，诗文是这样的：“石头路滑不可渡，我来跨鹤驭天风。喷泉九月飞霜冷，举袖擎天晓日红。”把前边诗中的“清”字写成“滑”字、“欲”字写成“来”字、“取”写成“驭”字，“手经 ”二字写成“袖擎”。这样整首诗句的意思就清晰多了，也易为人理解。然而我仍恐有印刷性的疏忽，再找近期亲临现场看过该石刻诗句的陈裕荣先生《衡山行》 , 经过校核细看 , 发觉凌松先生收入《甘泉诗社创刊诗文集》的诗句，个别字也与陈裕荣记的有所不同。陈先生记的诗句全文如下：“石头路滑不可度，我来跨鹤御罡风。①喷泉九月飞霜冷，举袖擎天晓日红。”5月13日我与湛沙等游衡山，购得《南岳衡山志》（湖南出版社出版），查阅“明代石刻”条目所记录的石刻诗字是“明嘉靖甲辰（1544）重九甘泉湛若水同乐昌骆尧知来观，王世表草石谨书。”石刻诗句则和陈文所记一样。经一番查证后，我就以陈裕荣先生记的亦即是《南岳衡山志》的版本为准，进行深度阅读阐理和鉴赏。

    首先看看诗尾这两句“喷泉九月飞霜冷，举袖擎天晓日红”诗句，其背景是：前一句为紫云峰和水帘洞（亦称朱陵洞）的景况；后一句是祝融峰和观日台的景况。这一次，甘泉老人是在重阳来到水帘洞，当时水帘洞的流水宛似喷泉一样，溅出的水花四散，像九月飞霜，感到寒冷迫人。但当甘泉老人以“会心不远”②的执着，登上衡山最高处的祝融峰观日台时，又是另一番景象：红彤彤的朝阳喷薄而出，灿烂无比，教人兴奋得举起双 袖，似擎天状欢奋高呼！这两句诗，先写“冷”，后写“热”的对比笔法，大大增加诗篇的艺术气氛，令游岳者的高兴激情升华到顶点。

    回过头来细看诗的首二句：“石头路滑不可度，我来跨鹤御置风”。甘泉老人写这两句诗，其涵义深邃，想象空间宽广。譬如第一句“石头路滑”一词，单就字面上解析，可简单地视为“石头路很滑”之意。但老人的思绪并不止于此，它实质上还包含衡山流传很广的一则佛门典故。据说，唐天宝年初，六祖慧能最幼的弟子——希迂（700-790），离开青原山到南岳结庵（今南台寺），开创禅宗青原一系，世人称希迁为“石头和尚”。石头与江西道一和尚各为南禅一时柱石。石头机锋逼人，连道一也不能不告诫僧众说：“石头路滑”，意指其禅机深奥。据此，甘泉老人在开头诗句中用了这个词——“石头路滑”，至少有两层意思：一是说多云多雾而潮湿的登山石头路很湿滑，难以渡你登上顶峰。这是自然属性的现象。二是说希迁“石头路滑”那一套理论，不可能度我们（儒家）达到学术的高峰。这是社会属性方面的问题。既然道路存在如此艰难险阻，那么我们就跨鹤而上，以抗衡和驾御山间险道和呈风，实现自己的理想目的吧！因此老人就写下“我来跨鹤御呈风”豪迈的一句。这句诗也含有一个南岳的典故：驾鹤峰是南岳七十二峰之一，相传南朝有道士尹真人在此驾鹤飞升，故名。所以这句诗也有两层意思：一是说通过 “驾鹤峰”那条路线登山，避开石头路滑而攀上顶峰。二是指借道家的浪漫思路驾鹤而上，以抗御、驾御山间的罡风，实现自己的理想高峰。

    综观七祖此绝诗，字数只有二十八，而内容丰富、精彩，涵意宽广深刻，富有想象的弹性空间。每句都有景点作背景，涉及儒释道互补的内容，并有显赫人物及其事迹入诗。这是一首典型的寓景、寓情、寓哲的可贵篇章。

    此外，南岳号称寿岳，“衡山苍苍入紫冥，下看南极老人星”（李白句），“南岳天下秀，到此入增寿”（金庸语）；更有“寿比南山”等祝福语，是人们的愿景。甘泉老人以髦拳之年三游南岳，得偿50年前的夙愿。前后作诗95首，游记、碑铭、祀文、序言等20余篇，倾注了自己在高寿之年对寿岳的深情。第二句诗文以驾鹤峰的事物入诗，显然隐含“寿”的内容，因为鹤是长寿的象征。仁者寿嘛，可以说：甘泉老人完美地实现了自己的追求。2000年所建的“中华万寿大鼎”居然坐落于驾鹤峰。在此，我借用伟恩先生一句话：“倘甘泉老人有灵，也会含笑于九泉的！”

[注]：

     ①“呈风”，是指天空极高处的风。

     ②“会心不远”，其理念来自甘泉老人《衡山不远》诗篇。现今在南岳半山亭有亭联：“遵道而行，但到半途须努力；会心不远，欲登绝顶莫辞劳。”

广州湛国楠为纪念甘泉诗社成立四周年而作

2006年6月8日